山西的秋比老家冷得早,风裹着黄土灌进破窑洞时,柱子正用破布裹着腿,坐在地上往灶膛里添柴。窑洞是老周找的,以前是看矿人的临时住处,现在只剩四壁黄土,屋顶还漏着缝,夜里能看见星星。
灶膛里的柴火是他早上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去山脚下捡的。右腿从膝盖往下还肿着,是去年塌方时被石头砸的,矿上只给治了半个月就赶他走,现在阴雨天疼得钻心,连伸直都费劲。
锅里煮着的是玉米糊糊,昨天隔壁村的张大爷给的半袋玉米面。他舀了一勺,吹凉了喝,没什么味道,却能填肚子。碗是捡来的,缺了个口,边缘磨得发亮,他用了快三个月,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
“柱子,在家没?” 窑洞外传来张大爷的声音,还跟着拐杖戳地的 “笃笃” 声。
柱子赶紧站起来,右腿没撑住,踉跄了一下,扶住灶台才站稳:“张大爷,您来了。”
张大爷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个红薯和一把草药:“天要冷了,给你拿两个红薯,烤着吃暖身子。这草药是治腿疼的,熬水敷,比你那破布管用。”
张大爷是附近张家庄的,六十多了,腿有点瘸,儿女都在外地,一个人过。上个月柱子去山脚下捡柴,疼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刚好被路过的张大爷看见,从那以后,张大爷就常来给他送点吃的。
“又让您破费了,这咋好意思。” 柱子接过布包,手有点抖。他来矿上快一年,除了老周,张大爷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矿上的老板凶,保安恶,连一起干活的工友,也大多是各顾各,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啥破费,红薯是自家地里种的,草药是山上采的,不值钱。” 张大爷往炕边坐,炕上铺着他给的旧棉絮,“你那腿咋样了?还疼得厉害不?”
“好多了,谢谢您的草药。” 柱子低着头,不敢说真话。他知道张大爷也不容易,自己种着半亩地,还要攒钱买药治腿,不能再给老人添麻烦。
张大爷看了看他的腿,叹了口气:“别跟我装。我昨天去镇上,听见矿上的人说,王老板又雇了新的工人,还是没签合同,跟你们去年一样。这狗东西,早晚要遭报应!”
柱子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碗。他跟老周去找过王老板好几次,想要点医药费,每次都被保安赶出来,有一次还被打了一拳,胸口疼了好几天。去公社找,人家说 “没合同不算雇佣,管不着”;去县里,排队排了一天,连办事的人都没见着。
“大爷,我想给家里捎个信。” 柱子突然说,声音很低,“我出来快一年了,就给家里捎过一封信,还是骗他们说我挺好的。现在…… 我怕秀兰担心。”
张大爷摸了摸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和半截铅笔:“我认识个赶车的,后天要去河南,路过你们那边的县城,能帮你带信。你写吧,写完我给你交给他。”
柱子接过纸和铅笔,手更抖了。他想写自己受伤了,想写自己住破窑洞,想写他想军娃,想写他对不起秀兰,可笔尖落在纸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怕秀兰看见信会哭,怕军娃知道他受伤会担心,更怕他们知道,他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
“写不出来?” 张大爷看着他,“要不我帮你说?就说你挺好的,让家里别惦记,等开春就回去。”
柱子点点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知道这是骗话,可除了这样,他没别的办法。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回去面对秀兰和军娃?
张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愁。等我这几天把地里的玉米收了,带你去镇上找个大夫看看腿。咱没钱看大医院,找个老中医,开点便宜的药,总能好点。”
“大爷,不用,我……”
“啥不用!” 张大爷打断他,“你还年轻,腿要是废了,以后咋回家跟老婆孩子过日子?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柱子没再说话,只是把红薯放进灶膛里烤。火苗 “噼啪” 跳着,映得窑洞暖了点。他想起去年冬天,矿上塌方的那天,他在掌子面干活,突然听见 “轰隆” 一声,石头就砸了下来,他只觉得右腿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在矿上的小诊所,王老板站在旁边,说 “没大事,养几天就好”,现在才知道,那是骗他的。
红薯烤好了,香味飘满了窑洞。柱子拿出一个,递给张大爷:“大爷,您尝尝,甜。”
张大爷接过来,掰了一半给柱子:“一起吃。你呀,别总自己扛着,有难处就说,咱庄稼人,互相帮衬着,总能熬过去。”
柱子咬了口红薯,甜得有点发苦。他想起秀兰煮的红薯粥,想起军娃抱着他的腿喊 “爸爸”,想起家里的热炕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在红薯上,他赶紧抹掉,怕张大爷看见。
天黑时,张大爷走了。柱子把剩下的红薯用布包好,放在灶台上,想留着明天吃。他躺在炕上,盖着旧棉絮,右腿还是疼,可心里却暖了点。他知道,有张大爷的帮忙,有对家里的念想,再难的日子,他也得熬下去。
他摸了摸怀里的二十块钱,是老周走的时候留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花。他想,等开春腿好点,就去镇上找个活干,攒够了路费就回家,不管多晚,都要回到秀兰和军娃身边。
窑洞外的风还在吹,卷着黄土打在门上,“哗啦” 响。柱子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秀兰,军娃,再等等我,我一定能回家。
喜欢留守村妇:等着那个没良心的回家请大家收藏:(m.2yq.org)留守村妇:等着那个没良心的回家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