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淅淅沥沥打在土坯房的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泥点。柱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铁皮烟盒,烟盒里夹着张皱巴巴的照片 —— 照片上是秀兰抱着刚满周岁的军娃,军娃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虎牙。
这是他三年前离家时,秀兰塞给他的念想。如今军娃该四九岁了,怕是早不记得爹长啥样了。
矿难发生在一年前,天崩地裂的声响还时常在他耳边回响。他被埋在碎石下三天,是桂英带着女儿丫丫上山采蘑菇时发现的他。桂英的男人前年在采石场出事没了,母女俩守着半山腰的破屋子,靠采山货换点口粮,却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伤重的半年里,他连起身都难,更别说联系家里;后来能下床了,又怕秀兰知道他断了半根肋骨、腿留了病根,一直没敢捎信,这一拖,又是半年。
三个月前,他的腿伤渐渐好利索,能帮着桂英劈柴、挑水,丫丫也从最初的怯生生,变成了整天黏着他的模样。前几天夜里,丫丫发烧说胡话,抱着他的胳膊喊 “爹”,醒了之后也没改口,依旧脆生生地叫 “爹”,桂英劝了好几次,孩子却只说 “柱子爹好”。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成了他灾后的安身之所,可夜里闭上眼,秀兰在村口送他时的眼神、军娃抓着他衣角哭的模样,总像根无形的绳,把他的心往几百里外的家乡扯,扯得生疼。
“柱子哥,雨大了,进屋吧。” 桂英端着一碗热粥走出来,身上还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她的脚步很轻,怕惊扰了他的思绪,眼里却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 丫丫那句 “爹”,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既盼着孩子有个依靠,又怕这份依赖,最后成了柱子的负担,也成了自己的奢望。
柱子接过粥,指尖触到温热的碗沿,却没什么胃口。他抬眼看向远山,雨雾把山路遮得严严实实,家乡的方向,像隔了层永远捅不破的纱。“桂英,你说…… 秀兰她会不会以为我死在矿上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愧疚,“都三年了,我连个信都没捎回去。”
桂英蹲下身,帮他把被雨打湿的裤脚挽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秀兰嫂子是个明事理的人,肯定会等你。军娃要是知道爹还在,说不定能高兴得蹦起来。” 话虽这么说,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着围裙边 —— 她不敢想,柱子真回去了,她和丫丫该怎么办。
丫丫抱着个缝补过的布偶跑过来,一头扑进柱子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爹,你又想军娃弟弟了吗?我把我的布偶给他好不好?等他来了,我们一起玩捉迷藏。” 丫丫的小脸贴着柱子的胸膛,软乎乎的,像团小棉花。柱子的心猛地一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勉强笑了笑:“好,等爹回去,就把布偶带给军娃。”
“爹” 这个字,从孩子嘴里说出来,既暖又扎心。柱子看着丫丫天真的模样,想起自己的军娃 , 这么多年,他没陪孩子过一次生日,没送孩子上一天学,连孩子长多高、会不会背唐诗都不知道。而桂英,这一年多来,既要照顾丫丫,又要伺候他这个 “累赘”,缝补浆洗、求医问药,从没抱怨过一句。这份情,他欠得太多,也还不清。
桂英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俩亲昵的模样,心里的忧虑更重了。她知道柱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秀兰和军娃是他的根,可这一年多的相依为命,让她和丫丫也渐渐把柱子当成了天。她忘不了自己背着柱子去镇上看病,走了二十多里山路的日夜;忘不了丫丫半夜哭着喊 “爹” 时,柱子把孩子抱在怀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哄到天亮的模样;更忘不了两人一起在地里干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那时候她总觉得,日子好像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可现在,柱子的伤好了,对家里的牵挂也越来越重,她知道,这一天终究要来了。她怕柱子走后,她和丫丫又回到从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夜里听着风声就怕的日子,怕那间破屋子,再没有劈柴的声响、再没有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温暖烟火气。
夜里,雨停了,山村静得能听见虫鸣。柱子躺在东屋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出烟盒里的照片,借着窗外的月光,一遍遍看着秀兰和军娃的脸 , 秀兰的眼角是不是有了细纹?军娃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揪着人的衣角?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可一想到西屋桂英和丫丫,心里又像压了块石头。他要是走了,桂英一个女人,带着丫丫,怎么撑起这个家?
桂英也没睡,她坐在炕边,给丫丫掖好被角,听着东屋柱子翻身的声响,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不该自私,可她实在舍不得柱子走。丫丫现在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 “爹”,吃饭时会主动给柱子盛饭,连画图画,都会画三个手拉手的人,说那是 “娘、爹和丫丫”。她自己也习惯了身边有个人搭把手,习惯了晚饭时桌上有三副碗筷,习惯了听柱子跟丫丫开玩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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