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鸡叫的声音从村东头传来，秀兰就醒了。里屋的窗户透着淡青色的光，军娃还在熟睡，小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布偶，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做什么好梦。秀兰轻轻坐起身，看着儿子的睡颜，心里翻涌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 昨晚柱子坦白的画面还在眼前，可一想到桂英带着丫丫孤苦伶仃的模样，再想到柱子被埋在碎石堆里的绝望，她就狠不下心来责怪。
她悄悄走出里屋，看见柱子坐在外屋的炕边，眼睛通红，手里拿着那张旧照片 —— 照片上她抱着刚满周岁的军娃，柱子站在旁边，笑得一脸灿烂。听见动静，柱子赶紧把照片揣进怀里，抬头看向秀兰，眼神里满是愧疚和不安：“秀兰，你…… 你醒了。”
秀兰没说话，走到灶边生火，添柴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梳理心里的想法。火苗慢慢窜起来，映得她的脸暖融融的。“粥我来煮吧，你歇会儿。” 柱子想过来帮忙，却被秀兰拦住了：“你坐着吧，我有话跟你说。”
柱子停下脚步，心里更慌了，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秀兰盛了碗凉水递给他：“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等柱子接过碗，她才慢慢开口：“昨晚我想了一夜，桂英娘俩救了你，是你的恩人，咱们不能忘恩。丫丫还小，没爹，桂英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
柱子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秀兰，你…… 你不怪我？”
“怪啥？” 秀兰笑了笑，眼里还有些红血丝，“矿难不是你愿意的，桂英娘俩也是好心。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是我心里，一时半会儿还不太习惯。”
“我懂，我懂！” 柱子赶紧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秀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桂英那边，我会跟她说明白，咱们可以帮衬她们娘俩，但是我……” 他想说 “我不会丢下你和军娃”，话到嘴边却有些哽咽 ， 他知道，桂英和丫丫也离不开他。
秀兰看出了他的纠结，转身从柜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她这几年攒下的二十块钱，还有两匹新布：“这钱你拿着，去看看桂英娘俩，给丫丫买件新衣裳。那两匹布，一匹给桂英做件褂子，一匹给丫丫做条裙子。” 她把布包递给柱子，“你跟她说，咱们没忘她的恩，以后要是有难处，就来村里找咱们。”
柱子接过布包，手里沉甸甸的，不仅是钱和布的重量，更是秀兰的包容和体谅。他眼眶一下子热了，想说点什么，却被秀兰打断：“军娃还小，离不开人，我就不跟你去了。你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对了，把这个带上。” 她从灶边拿起两个煮好的鸡蛋，塞进柱子的布兜里，“路上饿了吃。”
这时，军娃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看见柱子，小跑着过来抱住他的腿：“爹，你要去哪呀？”
柱子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爹去看一个小妹妹，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糖，好不好？”
军娃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跑回里屋把布偶抱出来，塞进柱子手里：“爹，把这个带给丫丫妹妹，跟她说，我以后可以陪她一起玩。”
柱子接过布偶，心里暖得发烫。他站起身，对着秀兰深深鞠了一躬：“秀兰，谢谢你。”
“谢啥，都是一家人。” 秀兰笑着摆手，“快走吧，别耽误了路程。”
柱子背着布包，手里拿着布偶，走出家门。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早起的乡亲跟他打招呼，他都笑着回应 ，心里的阴霾散了，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走在去桂英家的山路上，柱子的脚步比来时轻快多了。他想起秀兰的包容，想起军娃的懂事，又想起桂英和丫丫的期盼，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他要多挣钱，既要照顾好秀兰和军娃，也要帮衬桂英娘俩，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受委屈。
山路两旁的野花已经开了，黄的、紫的，点缀在草丛里，好看极了。柱子摘了几朵，放在手里，想着丫丫看到肯定会喜欢。走了大概两个时辰，他终于看到了桂英家的土坯房 —— 烟囱里冒着炊烟，应该是桂英在做早饭。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刚到院门口，就听见丫丫的声音：“娘，你说爹今天会回来吗？”
“会的，你爹答应过咱们，肯定会回来的。” 桂英的声音里带着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柱子推开门，笑着喊：“桂英，丫丫，我回来了！”
丫丫听见声音，手里的碗 “啪嗒” 掉在地上，顾不上捡，就朝着柱子跑过来，扑进他怀里：“爹！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桂英也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柱子，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却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粥刚煮好。”
柱子抱着丫丫，走进屋里，把手里的野花递给她：“丫丫，给你的，好看吗？”
丫丫接过野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看！谢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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