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城中村，只有街角的露天球场还亮着盏晃眼的白炽灯。林默拍着球，橡胶与水泥地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弄里撞出回声，像极了他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
三个小时前，省体工队的选拔名单贴在了训练馆公告栏上，他的名字旁，用红笔打了个刺眼的叉。教练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你的突破够快，但身体太单薄，职业赛场拼不过那些壮汉。”
球砸在篮筐下沿，弹飞出去，滚到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老头脚边。老头弯腰捡起球，手腕轻轻一抖，篮球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唰”地穿网而过。林默愣住了——这手感，绝不是普通的街头球痞。
“小伙子，打球光靠冲劲，不如靠脑子。”老头摘下帽子，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锐利，“你刚才那下突破，明明看到对方补防了，还硬闯，不是找帽吗？”
林默攥了攥拳头，没说话。他从十五岁开始在这片球场打球，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从被人欺负的小个子，打到能在市里的高中生联赛拿得分王。可到了更高级别的选拔，他那点优势，好像瞬间就没了。
“来，陪我打一局。”老头把球扔给他，“输了，就听我一句劝；赢了，我请你吃凌晨四点的豆浆油条。”
林默咬了咬牙，运起球就往篮下冲。他习惯了用速度碾压对手，可老头看似慢悠悠的脚步，却总能精准地卡在他的突破路线上。连续三次进攻，不是被断球，就是上篮被盖，林默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
“你看这球场，”老头指了指脚下坑坑洼洼的水泥地，“这里没有标准球场的塑胶，没有专业的篮筐，甚至连灯光都晃眼，可为什么还有人天天来打？”
林默愣住了。
“因为篮球的意义，不是你能跳多高，跑多快，而是你能不能在逆境里，找到赢的办法。”老头捡起球，指尖在球面上轻轻摩挲，“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冲，总觉得只要够拼，就能赢一切。直到一次关键比赛，我被对方防得一分不得，才明白，蛮力赢不了硬仗。”
他顿了顿，突然运球，一个看似普通的交叉步，却瞬间变向，从林默的左侧突破。林默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却被老头用肩膀轻轻一靠，失去了重心。紧接着，老头手腕一翻，篮球稳稳地送入篮筐。
“这叫节奏。”老头擦了擦额角的汗，“你的速度很快，但节奏太乱，对手很容易预判你的动作。你要学会慢下来，观察场上的每一个变化，找到对手的弱点，再一击致命。”
那天凌晨，林默跟着老头练到了天亮。老头没有教他复杂的招式，只让他反复练习运球、传球，感受节奏的变化。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老头递给他一袋热乎的豆浆油条：“小伙子，职业赛场进不去，不代表篮球这条路走不通。霓虹灯下的球场，也能打出精彩的人生。”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每天都泡在露天球场。他不再一味地追求速度，而是学着观察、思考，慢慢打磨自己的技术。他的突破变得更加灵动，传球也越来越精准，甚至练出了一手稳定的三分球。
半年后，市里举办街头篮球挑战赛，冠军能获得和CBA青年队交流的机会。林默带着几个在球场认识的兄弟，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决赛。
决赛的对手，是去年的卫冕冠军，队里有两个曾经的职业球员，身体强壮，技术全面。比赛一开始，对方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比分很快就拉开了差距。
场边的观众渐渐没了声音，兄弟们也显得有些急躁。林默看着身边喘着粗气的队友，突然想起了老头说过的话：“在逆境里，找到赢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兄弟们，别慌。”他压低声音，“对方的内线虽然强，但外线防守漏洞很大。我们放慢节奏，多传球，打配合，找机会投三分。”
比赛重新开始，林默不再急于突破，而是带着球慢慢组织进攻。他的运球节奏忽快忽慢，让防守他的球员频频失误。一次进攻中，他假意突破，突然将球传给外线的队友，队友抬手三分命中。紧接着，他又利用节奏变化，突破分球，助攻另一位队友上篮得分。
比分一点点追了上来，场边的观众也重新沸腾起来。比赛最后十秒，双方战平，球权在林默手里。他运着球，盯着对方的防守球员，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战术。
最后三秒，他突然加速，一个交叉步变向，吸引了对方两名球员的防守。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上篮的时候，他突然将球往后一传，站在三分线外的队友稳稳接球，抬手投篮。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穿过篮网的瞬间，终场哨声响起。
全场欢呼雀跃，兄弟们抱着林默，激动地喊着：“我们赢了！”
林默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眼，却让他觉得无比温暖。他想起了那个凌晨的露天球场，想起了老头的话。原来，篮球的意义，真的不在于你站在多大的舞台上，而在于你是否永远保持热爱，永远不放弃。
颁奖台上，当主持人问他有什么想说的时候，林默拿起话筒，笑着说：“我想感谢一个人，是他让我明白，霓虹灯下的球场，也能绽放光芒。只要心中有梦，每一个热爱篮球的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台下，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老头，笑着鼓掌，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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