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头,死志弥漫。
残存的守军倚着冰冷的雉堞,望着城外如同黑色潮水般蓄势待发的昭武军阵,眼神空洞,只剩下麻木的绝望与一丝被强行激起的、困兽般的凶戾。
城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是浸透泥土的暗红,是攻城器械燃烧后残留的焦木,无声诉说着此前战斗的惨烈。
严颜按剑立于帅旗之下,花白的须发在萧瑟江风中拂动,甲胄上的血污与烟尘并未刻意擦拭,反而更添几分悲壮。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麾下这些追随他死守至今的儿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战,必是玉石俱焚,满城将士皆为齑粉。但,这似乎已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归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昭武军庞大森严的阵型,并未如同预想中那般,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攻势。
反而从中军方向,缓缓驶出一骑。
马上之人,玄甲黑袍,身姿挺拔,并未持拿兵器,只在数名亲卫扈从下,径直来到江州城弩箭射程的边缘地带,勒马停住。
城头守军顿时一阵骚动,弓弦被下意识地拉紧,无数目光带着惊疑、仇恨,聚焦在那道身影之上。
是刘昭!
他亲自来了!
严颜瞳孔微缩,握剑的手紧了紧,浑浊却锐利的眼眸死死盯住城下那个年轻的对手。
他想做什么?阵前耀武?还是最后的劝降?无论哪种,严颜都已打定主意,不予理会,只待对方进入射程,便以弩箭回应。
然而,刘昭并未再向前。
他抬头,目光穿越百余步的距离,与城头那道苍老而倔强的身影遥遥相对。
运足了中气,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在双方数万军士的寂静中,清晰地传开,竟压过了江风的呼啸:
“巴郡严颜,老将军!可还识得大汉昭武将军,刘昭否?”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与威严,仿佛直接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城头守军屏住了呼吸。
严颜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只是按剑的手背,青筋更显。
刘昭不以为意,继续开口,声音转为沉凝:“老将军忠勇,孤城独守,力抗我大军旬月,刘昭佩服!
将军送百姓出城,免其遭受兵燹之祸,仁心可鉴,刘昭更是感佩!”
这话一出,城头不少守军士卒神色微动。
那日城南的景象,许多人都亲眼目睹。
老将军此举,确实赢得了底层兵士更深沉的敬重。
“然!”刘昭话锋一转,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洞察世事的锐利,“将军可知,为何江州苦战至此,益州援军迟迟不至?为何将军坐困愁城,粮尽援绝?”
他不等严颜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只因益州牧刘璋,暗弱无能!内不能制衡东州、本土,致使张松、法正背主,赵韪举兵!
外不能明察时势,固步自封!如今汉室倾颓,天下动荡,豪杰并起,此正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
刘季玉坐守天府之国,却无匡扶之志,保全之能,徒使益州百万黎庶,陷于战乱水火!
老将军扪心自问,为此等庸主效死,玉石俱焚,葬送满城忠勇将士性命,可是值得?!可是顺应天意民心?!”
字字诛心!
严颜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刘昭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痛苦与迷茫。
刘璋的昏聩,益州内部的倾轧,他何尝不知?只是数十年的忠义观念,如同枷锁,将他牢牢捆缚。
刘昭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城墙,看到严颜内心的挣扎。
他语气放缓,却更加诚恳:“刘昭起兵,非为私利,乃欲廓清寰宇,重振汉室声威!
益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本可成为安定天下之后盾,岂容庸主空耗,内贼觊觎?
老将军乃益州栋梁,深孚众望,何必执迷于一人之愚忠,而弃益州苍生于不顾?”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承诺,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战场,更带着一股凛然的武道意志。
仿佛引动了天地之气的共鸣,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其话语中的真诚与重量:
“严老将军!刘昭在此,以吾之武道前程立誓!若将军愿开城归附,昭必以师礼相待,绝无轻慢!
城中将士,愿留者,皆按昭武军旧例,一视同仁,擢拔任用!
愿去者,发放路费,绝不加害!江州百姓,秋毫无犯!若违此誓,天地共弃,人神共诛!”
武道誓言!
在这个神魔并未完全隐退的世界,对于修习武道、触摸天地规则的强者而言,以自身武道前程立誓,是极其严重且受天地约束的承诺!绝非儿戏!
城头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严颜那微微颤抖的背影上。
副将张翼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许多原本抱定死志的中下层军官和士卒,眼中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刘昭的条件,太优厚了!
优厚到让他们无法拒绝,尤其是那句“一视同仁,擢拔任用”,对于这些在刘璋麾下可能备受东州兵排挤的本地将士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全部压在了严颜一人肩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刘璋对其委以重任时的场景,与麾下儿郎并肩作战的岁月,城中百姓离去时那感激又悲戚的眼神,以及……
刘昭那番关于天下大势、关于益州未来的话语。忠义?苍生?一人之名?一城之命?
剧烈的挣扎,几乎要将他这把老骨头撕裂。
他紧握剑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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