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混混们痛苦的呻吟、警察们压抑的呼吸、张衡急促的心跳、程澜复杂的目光……
所有的声音和情绪仿佛都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
唯有破败大门处涌入的阳光，形成一道粗粝的光柱，不偏不倚地笼罩在苏清弦身上。
灰尘在光柱中狂舞，而她站在光与尘的中心，身影挺拔，神情淡漠，仿佛刚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归来的女武神。
仓库内的混乱逐渐平息。警察正严肃地审问着地上呻吟的混混，冰冷的镣铐声和严厉的喝问取代了之前的哀嚎声。
程澜带来的私人医生正小心翼翼地为程皓处理额角和脸颊的擦伤，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
张衡则像个亢奋的复读机，围在苏清弦身边，眼睛瞪得像铜铃，唾沫横飞：
“小美女！不！祖宗！你真是我亲祖宗！太牛了！简直帅炸天啊！那家伙那么大块头，那么多人，居然都被你打趴下了。还有那个金链子，我感觉都被你吓得都尿裤子了吧？
“程皓这小子命真好，有你来救他！你练过什么功夫？少林？武当？还是传说中的古武世家？……”
苏清弦被他吵得脑仁疼，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放空，只偶尔在他声音拔得特别高的时候，给他一个“闭嘴”的冷淡眼神。
张衡接收到信号，声音会短暂地低下去几秒，但很快又会被新的惊叹词顶上去，循环往复。
另一边，程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鬓发，走到谢川墨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真挚的感激，压低了声音：“川墨，这次……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能这么快赶过来。”
她看了一眼正在接受治疗的弟弟，眼中闪过浓烈的心疼，“程皓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我……” 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无法成言。
商场上的铁娘子，在至亲安危面前，也只是一个后怕不已的姐姐。
谢川墨看着这位老同学难得流露的脆弱，眼神温和了些许。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程澜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克制的安慰：“老同学，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我刚好在附近还没回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不远处被张衡“骚扰”却依旧气场沉静的苏清弦，语气真诚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而且，说实话，我并没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真正救出程皓的，是苏小姐。她的……果断和实力，远超我的预料。”
程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苏清弦身上，眼神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感激。
“嗯，”她郑重地点点头，“这份恩情，程家记住了。等事情处理完，我一定亲自带着厚礼登门拜访，向苏小姐郑重道谢。”
她没有追问谢川墨为何会认识苏清弦，也没有探究他为什么会一直在这边不回京。
此刻，她更关心的是眼下的局面和弟弟的安危。她迅速将话题转向更实际的方面：“关于王德发那边……”
张衡一边继续他的“单口相声”，一边眼观六路。
看到程澜和谢川墨站在稍远处低声交谈，程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谢川墨微微侧耳倾听，姿态放松。
张衡眼珠一转，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正在上药、疼得龇牙咧嘴的程皓，压低声音。
带着促狭的笑意：“啧啧啧，老程，快看！你姐和谢总……这氛围，是不是有点那啥了？
“郎才女貌，气场相合啊！我记得高中那会儿，学校里就好多人传他俩的绯闻呢，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学霸CP！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感觉还在啊？”
苏清弦虽然被张衡吵得有点烦，但听到他提起“绯闻”二字，出于一丝人类共有的八卦本能。
还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朝程澜和谢川墨那边瞟了一眼。
程澜似乎正在和谢川墨说着什么的事情，神情认真专注，嘴角带着职业化的、得体的微笑。
谢川墨微微颔首，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俊朗深邃。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干练优雅，一个矜贵从容，确实养眼又和谐。
苏清弦只看了那么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别人的八卦，尤其是这种大佬级别的，她没兴趣深究。
然而，被她目光短暂掠过、正低着头的程皓，身体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跳起来反驳张衡的调侃，或者用更夸张的玩笑怼回去。
他只是沉默着，低垂着眼睑，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医生用棉签蘸着药水触碰他额角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依旧一言不发。
握着椅子扶手的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周围的喧嚣——警察的审问声、张衡的惊叹声、程澜与谢川墨低沉的交谈声——似乎都与他隔了一层。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低垂的侧脸线条，透出一种与这劫后余生氛围格格不入的、压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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