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寒夜寂静。顾子晏伏身马背,缰绳在掌心勒出深痕,鬓边几缕早生的华发被风掠起,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先生,我们已经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是不是该让马匹休息片刻?”云朔忍不住开口,声线因长途的颠簸而变得有些沙哑。
顾子晏摇了摇头,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如墨的山路:“朔儿,你还记得我们离开前,你二叔是如何答应我们的吗?”
“二叔说,收到信鸽后立即整军,沿约定的路线南下,三日内抵达边境,与云国接应部队汇合。”
“正是如此。可今日已是第五日,我们沿途却未见一兵一卒……”
云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再说话。他明白先生的担忧——在北郸境内蛰伏多年的义军,因粮草被烧而陷入绝境,先生在他的护送下冒险穿越边境,说服了云国皇帝接纳这支军队。如今若出了差池,不仅三千义军将士性命堪忧,先生与二叔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也将毁于一旦。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抵达了义军驻扎的山谷。顾子晏勒住马缰,抬手示意云朔停下。山谷中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空荡营帐发出的呜咽声。
“不对劲……”顾子晏翻身下马,二人牵着马匹走近营地。军营大门洞开,本应有人值守的哨塔上空无一人,只剩下一面旌旗孤零零地悬挂在旗杆上。军帐依旧林立,却不见半个人影。灶台里的灰烬早已冰冷,几口铁锅倒扣在地上,里面腐坏的食物散发出酸臭味,几只苍蝇被惊起,嗡嗡地绕着铁锅打转。
云朔握紧剑柄,掌心渗出细密的冷汗:“人都去哪儿了?若是敌军突袭,为何不见交战痕迹?若是自行撤离,为何没有留下半点指引?”
顾子晏没有回答,他快步走向中军大帐。掀开半垂的帐帘,只见内里一片狼藉——倾倒的案几,散落的战报和书信,被墨汁染黑的牛皮地垫,还有满地凌乱的脚印。
云朔紧跟进来,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先生,莫非……”
“搜搜看还有什么线索。”顾子晏的声音异常冷静,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云朔俯下身去,一寸寸检视着营帐内的物品。忽然,一阵风卷起帐角,现出地垫下一角被压皱的信纸。
他瞳孔微震,立即拨开地垫。那是一封未写完的手书,被墨迹污染了大半,只能辨认出几个字:“有诈……勿信……危……”
“这是二叔的字!”云朔急忙将残信递给顾子晏。
顾子晏接过信纸,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快步跨出营帐,环顾四周:“朔儿,仔细检查营地外围,看有可有打斗痕迹,或是异常脚印……”
“先生,”云朔耳尖微动,用手按住剑柄:“有人来了。”
林间忽起一阵窸窣声响,仿佛有条吐信的蛇正慢慢靠近。
云朔手中的剑刚出鞘三寸,树影里突然晃出一个跌撞的人影,向着顾子晏和云朔低声道:“军师大人,岑先锋!”
“卓将军?!”云朔目光一凝,认出此人是义军中的一名副将,名叫卓世兴的,他一个箭步上前:“卓副将,我二叔他们……义军的弟兄们呢?怎么只剩你一人?!”
卓世兴警惕地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军师与岑先锋随我来。” 他引着二人穿过营帐,来到一处隐蔽的土坡背面洼地。月光为坡体所阻挡,只在枯枝缝隙间漏下几缕极淡的光,在他脸上爬出蛛网般的暗纹。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无能!军师离营期间,接任祁彪的王八羔子肖同福竟然谎报军情,调离了岑大将军和崔将军亲卫,并将二位将军诱入帐中……”他说到此处,猛地捶了一下树干:“末将拼死杀出时,两位将军已……已被暗中押送往北郸泫州大营了!”
顾子晏与云朔闻言皆勃然变色。
云朔眼中杀意暴涨:“我二叔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誓要屠尽泫州军营,将那肖同福碎尸万段!”
卓世兴急忙抱拳:“岑先锋且慢!据末将暗中探查,两位将军被囚在泫州大营的箭楼地窖,暂无性命之虞。”
洼地周围的枯草丛忽然无风自动。卓世兴以袖拭面:“那贼子带着大半人马投了北郸,剩下些弟兄不明就里,只知道营地已不能久留,各自散入周围山林。末将手下还有些兄弟愿意跟着我,但奈何势单力薄,只能日夜盼着军师归来主持大局!”
顾子晏沉默了半响,长叹一口气道:“天意不可违。看来义军大势已去。如今之计,唯有投诚北郸,或能换得二位将军性命。”
卓世兴听到顾子晏竟说出“投诚”二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很快又装出一副悲愤模样,假意劝道:“军师!这……这如何使得?我们怎能向那北郸贼子低头?”
顾子晏神色黯然:“卓将军,你也看到了,义军已支离破碎,岑、崔二位将军落入敌手,若我们继续顽抗,只会害了他们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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