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声落水声！卫甲只感觉脚下一空，冰冷的、带着巨大拉扯力量的河水瞬间将他完全淹没！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皮肤，直透骨髓！他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浑浊的河水，泥沙的味道和腥气充斥口腔鼻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河水趁机涌入。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他的一只手依旧如同铁钳般死死抓着连接王猛的藤蔓，另一只手在水面上胡乱挥舞、划动，目光在纷乱的水花和漂浮的杂物中急切地搜寻着黑狼的身影和任何可以依靠的漂浮物。
“黑狼！！”
他嘶声喊道，声音因呛水和恐惧而变形。
“嗷——！！”
不远处的水面被破开，黑狼那湿漉漉的头颅冒了出来，它强健的四肢在水中奋力划动，保持着浮力，幽绿的眼睛迅速锁定了卫甲的位置，发出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回应，随即努力向他游来。
幸运的是，祭祀筏虽然彻底解体，但构成筏体的那些粗大的原木和厚重的木板并未立刻沉没，而是散落开来，漂浮在水面上。卫甲奋力划水，抓住了一根最为粗壮、浮力最好的原木，用尽力气将王猛瘫软的身体拖过来，将他的手臂和上半身牢牢地架在圆木上，确保他的口鼻能够露出水面，不至于窒息。黑狼也迅速游到近前，用它宽阔的头颅和强健的身体，拱卫着另一块较大的木板，帮助卫甲和王猛保持平衡，对抗着水流的冲击。
他们此刻正处于黄河一条支流的汇入口，水流因交汇而变得更加复杂和湍急。两人一狼被这股混合的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冲向河东岸。这里的河岸不再是陡峭的悬崖，而是一片相对平缓、但布满了大小不一、湿滑无比的鹅卵石和淤泥沉积的滩涂。
奋力地挣扎着，每一次划水都耗尽了卫甲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他体内的温度，虚弱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上岸！必须上岸！”
黑狼也在拼命，用它天生的游泳技巧，对抗着水流，努力向岸边靠拢。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卫甲的脚尖终于触碰到了水下坚实的河床，虽然泥泞湿滑，但那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几乎要热泪盈眶。他咬着牙，用肩膀顶着原木，双脚在泥泞中艰难地寻找着支点，一步一步，拖着王猛，向着岸边挪动。黑狼率先冲上了滩涂，它甩动身体，溅起无数水珠，然后立刻回过头，用嘴咬住王猛破烂的衣襟，配合着卫甲，一起用力向后拖拽。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之前，他们如同三只搁浅的、濒死的鱼，无比狼狈地、却坚定不移地，爬上了河东岸那冰冷而坚实的土地！
当双脚踏上不再摇晃、坚实无比的大地时，卫甲腿一软，几乎要虚脱地跪倒在地。他松开一直紧抓着的藤蔓和原木，双手撑在冰冷湿滑的鹅卵石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喘息着，冰冷的河水顺着他们破烂不堪的衣襟、毛发，不停地往下流淌，在身下汇成一小滩水渍。然而，与这极度的疲惫和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与狂喜！
河东！他们终于踏上了河东的土地！
这意味着，他们彻底离开了西岐势力根深蒂固的河西之地，进入了太行山脉所盘踞、辐射的广阔区域！这里，虽然依旧危机四伏，但距离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鹰愁涧，在空间和心理上，都更近了一步！这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实实在在的进展！
他瘫坐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身旁依旧昏迷不醒、但胸膛至少还在起伏的王猛，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湿漉漉、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却已然抖擞精神，眼神锐利如初，不断扫视着周围陌生环境的黑狼。一种混合着极致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归家信念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地充斥着他的心间。
然而，危险的阴影从未远离。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甚至没能等身体完全恢复一点暖意，卫甲就强迫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这片开阔的河滩太暴露了，随时可能有西岐的巡逻队沿河岸搜索，或者被附近的猎户、村民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潜入更具隐蔽性的山地之中。
他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和虚弱，迅速观察四周环境。脚下是黄河支流与主干道交汇处形成的、宽阔而泥泞的冲积滩涂，视野开阔，但无处藏身。身后是那条刚刚摆脱的、依旧浩荡奔腾的黄河，如同一条黄色的巨蟒。而东面，目光所及之处，则是逐渐抬升的、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太行山余脉。山峦叠嶂，由近及远，颜色由青绿转为墨绿，再到天际处那模糊的黛青色，林木苍翠茂密，那深沉而充满野性的绿色，此刻在卫甲眼中，就代表着相对的安全与通往希望的路径。
卫甲抬头，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着天空中太阳的方位。此刻日头已经升高，大致判断出东南西北。他又回忆了一下黄河在此处的整体流向，结合脑海中那份简陋却至关重要的、关于鹰愁涧大致方位的记忆，迅速做出了决断。
“黑狼，我们不能停留！”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往东北方向走！”
他抬起手指，指向东偏北那片看起来最为陡峭、林木也最为茂密的群山，
“只有深入太行山，避开人烟，绕过可能存在的关卡，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鹰愁涧的具体位置，他无法精确描述，但东北方向是他们唯一明确的目标，也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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