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城的“灵脉观测夜”总是暖的……
往年这时候,地底灵脉翻涌着甜香,广场上的灵元晶灯笼能亮到后半夜,连石缝里的灵苔都浸着暖光。
可今晚的风裹着冷雾,刚贴上平民区的石墙,就把灯笼的光咬得只剩豆点大。
岑萌芽缩在人群最后,麻布短打的下摆蹭着石缝里的湿苔,发间那支银鼠牙发簪凉得硌头皮。
她十六岁,鼻尖能嗅出三里外灵元晶的甜香,能闻出灵脉流动的暖气流是偏东还是偏西,却摸不透族人看她的眼神……像看块沾了灰的碎晶,攥在手里嫌脏,丢在地上又舍不得那点快散尽的光。
族老拄着灵木杖走到广场中央时,杖头嵌着的晶坠已经暗得发乌。
他扫了圈暗下去的灯笼,枯树皮似的脸皱成一团:“三年前她爹闭眼,灵脉就弱了三分;去年她往西边灵谷走了趟,谷里的晶苗全枯了;今天她把这破簪子摸出来,灵脉直接睡死。”
话音刚落,人群“哗啦”往后退,岑萌芽被圈在一盏快灭的石灯旁,进退不得。
光抖着,在她脸上投出半明半暗的影,岑萌芽攥紧发簪按在胸口,耳尖红得发烫:“我今早还闻见西边有暖气流!灵脉不是我弄的!去年的晶苗是被雾毒啃的,不是我碰的!”
她的声音裹在冷雾里,轻得像片灵苔。
族老的脚步声踩着雾过来,杖头“咚”地戳在她胳膊上,力道不轻:“妖言惑众!你娘当年就是往深渊里钻,才把污气带回来的,你们家就没个干净的!”
“我娘不是!”岑萌芽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
发簪“咔”地磕在石灯底座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广场格外刺耳。银尖断成两截,碎光裹着团灰毛“蹦”出来,巴掌大的小鼠蹲在簪尖,圆耳朵支棱着,金瞳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族老:“灵脉是累了睡着啦!你才瞎!她娘是去守灵脉的,不是钻深渊的!”
全场静得只剩雾擦过石墙的轻响。
族老的脸瞬间涨成紫色,灵木杖高高举起,往岑萌芽头上砸下来:“妖鼠!还敢替灾星狡辩!”
岑萌芽愣了半秒,本能地把小鼠捞进怀里,猫腰从族老胳膊下钻过去。
杖风擦着耳朵落下来,带起的冷雾呛得她咳了声,发簪的碎尖在掌心划出道细痕,温热的血珠渗出来,混着雾水的凉。
背后的喊声炸起来:“抓灾星!别让她带妖鼠跑了!”她往广场外冲,藤蔓缠成的石门撞在肩上生疼。
冷雾“呼”地裹住她,眼前瞬间模糊,脚下的土路变成青石板,滑溜溜沾着雾水,石缝里的灵苔泛着幽绿……这是灵脉迷宫的入口。
迷宫里的雾比外面更浓,伸手能抓出半掌湿凉。裤脚被雾打湿,贴在腿上凉得刺骨,岑萌芽攥着小鼠往前跑,麻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背后的喊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族老的怒喝:“堵死东边的岔路!她膝盖有旧伤,跑不远!”
膝盖旧伤被风一吹,疼得她龇牙。
三年前她往悬崖摘退热草,摔下去磕破的伤口,一沾冷雾就像被冰针戳,钻心的疼。怀里的小鼠突然直起身,叼住她的耳尖,力道不轻不重,尖声喊:“停!石头要掉!”
岑萌芽猛地刹步,脚边“轰隆”一声巨响。
一块磨盘大的青岩砸在地上,碎成几瓣,石屑裹着雾扑在脸上,痒得她眯起眼。她抱着小鼠往旁边的岔路钻,背后的脚步声停在落石边,有人喊:“这儿塌了!往南边追!”
岔路的青石板更滑,岑萌芽扶着岩壁往前走,指尖沾了满手湿苔,滑腻腻的。小鼠蹲在她掌心,金瞳扫过雾里的路:“你膝盖疼得厉害?”
“没事。”她咬着牙回答,麻鞋踩在块松动的石板上晃了晃,差点摔下去,连忙扶住岩壁稳住身形。
小鼠突然跳上她的肩头,前爪扒着她的耳朵不肯松开:“前面五步有块平石头,能坐。你要是晕过去,我可拖不动你。”
岑萌芽往那边挪了两步,膝盖的疼让她每走一步都皱眉。
刚坐下,耳尖又被小鼠叼了叼,她偏头看它,灰毛被雾打湿,贴在圆滚滚的身子上,像团沾了水的棉絮,金瞳却亮得像碎晶,透着机灵:“你叫什么名字?”
“嗅嗅。”小鼠甩了甩毛,水珠溅在她的手背上,“是你娘把我封在簪子里的,她知道你会被冤枉,让我护着你。”
岑萌芽的指尖颤了颤,轻轻碰了碰发簪的碎尖。三年前母亲往深渊方向走,只留下这支簪子,说“想娘了就摸摸它”,原来不是空话,母亲早就料到她会遇到麻烦。
“她……她真的是去守灵脉的吗?”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还有一丝期待。
“不然呢?”嗅嗅蹲在她的膝头,前爪扒着她的麻袖,“灵脉快睡死的时候,就得有人往深渊里走,把暖气流引回来,灵脉才能醒。你娘是嗅族最厉害的寻灵人,除了她没人能去。”
雾里的光碎得像星屑,岑萌芽攥紧小鼠软乎乎的灰毛,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格外真实。这是十年里,第一个说“她娘不是坏人”的声音,也是第一个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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