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话音落下,所有人心神激荡,满场死寂。
就在这寂静之中,方运却忽然轻笑一声。
仿佛没事人一般,转身走回主位,袍袖一拂,悠然坐下,自顾自地提起玉壶,将杯中残酒斟满。
“酒尚温,宴未散。” 他举起酒杯,目光扫过众人,云淡风轻,“诸位,方才不过是来了只聒噪的苍蝇,随手拍飞了便是,何须扰了酒兴?”
“接着奏乐。”
“接着舞。”
乐师和舞姬们如梦初醒,看着方运那平静的眼神,下意识地重新操持起乐器,舞动起身姿,只是那乐声难免带着几分颤抖,舞步也显得有些凌乱。
“诸位,满饮此杯。” 方运不再多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潇洒从容。
众人看着他这般做派,心中的惊涛骇浪竟奇异般地平息了几分。
石破天最先反应过来,拿起酒猛灌一口,大吼道:“说得好!老方都不怕,咱们怕个鸟!喝酒!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白子岳端起酒杯,沉声道:“方兄所言极是,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等静观其变便是。”
洛倾城看着方运那在危机面前依旧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闲适的身影,美眸中的忧虑渐渐被一种更深的迷醉所取代。
她轻移莲步,回到座位,素手执壶,亲自为方运斟满酒杯,轻声道:“方公子,倾城信你。”
“石破天公子真是性情中人!白公子也沉得住气!”
“洛小姐看来是彻底倾心于方解元了……唉,也是,这等人物,哪个女子不心动?”
“有这三位顶尖天骄支持,方解元也算不是孤军奋战了。”
有了这几位领头,场中气氛终于稍稍回暖,虽然依旧压抑,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众人勉强举杯,只是心思早已不在酒宴之上,目光不时瞥向窗外,在等待即将到来的严律公。
方运对此恍若未觉,反而与石破天、白子岳等人谈笑风生,论诗论文。
时间悄然流逝,约莫一炷香后。
整个天南府城上空的光线,猛地黯淡了几分!
望江楼内,所有的乐声、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文宫内的文气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来了!来了!这股压力……好可怕!”
“我的文宫在颤抖!这就是大学士的威压吗?”
“光线都暗了!这是引动了天地异象?严律公的实力竟如此恐怖?”
紧接着,一股由无数森严律条凝聚而成的庞大意志,从天边席卷而来。
天空之中,隐隐有金色的律法符文虚影一闪而逝,伴随着锁链碰撞之声,庄严肃穆。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望江楼的大厅中央。
来人身着紫金色官袍,袍服之上绣着的是一道道律法图腾!
他面容古拙,双颊消瘦,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冰冷,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双眼。
他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没有文气外放,但那股与天地律法共鸣的威严,却让整个大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就是严律公?好……好可怕的眼神!”
“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站在他面前,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他都没释放文气,我就快喘不过气了!大学士境,竟恐怖如斯!”
“方解元他……还能顶住吗?”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定格在了主位之上,那个依旧安坐,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的青衫少年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结。
“你,就是方运?”
方运安然坐在主位,没有起身,只是迎着目光微微颔首:“正是方某。”
“他……他竟然没站起来?!”
“面对严律公,安坐不动?这……这简直是挑衅啊!”
“疯了!方解元这是彻底豁出去了!”
“有胆色!可是……太危险了!”
这般从容的态度,让周围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大学士境的刑律院判,竟敢安坐不动?
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据州院特使周文渊急报,并辅以官印留影为证。”
“天南府秀才方运,于府试庆功宴上,遇特使招揽,非但不感念天恩,反出言不逊,辱及上官,此为一罪——‘大不敬’。”
“特使宣示州院法旨,尔悍然出手,以诗文神通袭击特使,毁其官袍,伤其文宫,此为二罪——‘袭击命官’。”
“更兼口出狂言,诋毁州院清誉,质疑《金科律》纲常,动摇文道根基,此为三罪——‘妄议法典,煽惑人心’。”
“三罪并罚,依《金科律·文官卷》第七十三条、第一百二十条及《圣院通律》纲常篇,轻则革除功名,废黜文宫,重则……锁拿入京,交圣院刑殿发落。”
这便是严律公的手段!
先以“理”压人,占据法理制高点,用圣院律法和州院权威构建起无形的囚笼,从精神上瓦解对方的抵抗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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