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南屏山回来的那个晚上之后,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废了。
不是武功废了,是脑子废了。
以前我的脑子,装的是《道德经》——虽然只装了一半,另一半是山下的糖葫芦和话本子。现在不是了,现在里头满满当当,只住着一个姓苏的。
他骑马的样子,他递水囊的样子,他指尖碰到我脖子的样子,他看着云彩说像猫的样子……
这些玩意儿就跟在我脑子里安了家似的,赶都赶不走。我念一遍《清心经》,它们就出来闹腾一遍。我扫一遍地,它们就跟着我的扫帚满地打滚。
连师父让我去药田里除草,我都能对着一棵草走神半天,琢磨着这草的叶子,有没有苏世安的睫毛长。
我看我真的走火入魔了。
林宝珠那个乌鸦嘴,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动凡心啦,我们初真小道长要还俗啦!”
我每次都想拿块抹布堵上她的嘴。
可我堵得上她的嘴,却堵不住自己心里那头乱撞的小鹿。
这种日子过了两天,就在我快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清心观里来了不速之客。
那天上午,我正和林宝珠在院子里晒草药,就听见山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不是香客上山那种虔诚的动静,倒像是……像是谁家搬家搬到了我们道观门口。
我俩好奇地探头出去,好家伙,那阵仗!
一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楠木马车停在山门外,车壁上雕着繁复的花纹。马车前后,站着七八个家丁打扮的人,个个精神抖擞,衣着体面。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管家服,脸上那表情,急得就跟自家米缸被老鼠搬空了似的。
清云师姐正拦在门口,一脸严肃地跟他们说着什么。
我跟林宝珠对视一眼,她那张白净的小脸上,血色“唰”地一下就褪了。
“坏了,”她小声嘀咕,“是我爹的人。”
果不其然,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藏在门后的林宝珠。他那张苦瓜脸瞬间就跟开了花似的,也顾不上跟清雨师姐掰扯了,几步就冲了过来,差点就给我跪下了。
“小姐!我的大小姐哟!可算是见到您了!”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院子里晒太阳的几只麻雀都给惊飞了。
林宝珠先是看见家人,眼里闪过一丝高兴,但那高兴劲儿还没持续三秒,嘴巴就立刻撅了起来,活像个被人抢了糖葫芦的小孩。
她把手往身后一背,梗着脖子说:“林伯,你来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那位叫林伯的管家,脸上刚刚绽放的笑容又瞬间蔫了下去,他弓着腰,满脸堆着讨好的笑,语气那叫一个苦口婆心:“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快想死您了!您这都出来多久了,玩疯了也该回家了呀!您再不回去,老爷就要把我的腿给打断了!”
“我爹就是爱小题大做!”林宝珠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理直气壮地宣布,“我在这儿清修呢!静心!懂不懂?我这心还没静完呢,不回!”
说着,她还偷偷拿眼角飞快地瞟了我一下。
我懂她那一眼的意思。
她舍不得我这个新交的朋友,也舍不得这山里难得的清净和自由。当然,我猜,她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不甘心。虽然她嘴上说对苏世安没想法了,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总觉得像是输了阵仗似的。
林伯急得直搓手,额头上都冒了汗。
“我的好小姐,您就别为难老奴了。您快收拾收拾跟我们回去吧。而且……而且家里头来了贵客,老爷特意吩咐了,希望您能回去见见。”
他说到“贵客”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顿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飘忽,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微妙。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本子里要是看到这段,接下来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林宝珠显然也想到了,她眉头一皱,脸上的不情愿又加深了三分:“什么贵客这么了不起,非要我回去见?不见!就说我潜心修道,已经斩断红尘了!”
“哎哟喂,小姐您可千万别说这种话,会折煞老奴的!”林伯都快哭了。
眼看这俩人就要在咱们清心观门口上演一出“忠仆劝主”的大戏,我看不下去了。道观清净地,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我走过去,把林宝珠拉到了一边。
“喂,”我压低了声音,“你爹娘都派人来接了,肯定是真想你了。你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待在道观里吧?”
她嘟着嘴,踢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闷闷地说:“我就是不想回去嘛……这里多好,有你陪我,没人管我,多自在。”
“自在是一时的,”我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两个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那是我们前几天闲着没事,用狗尾巴草编的两只小蚂蚱,歪歪扭扭的,丑萌丑萌的。
“你先回去看看,安抚一下你爹娘。以后又不是不能再来玩了?你要是真不回去,你爹娘一气之下,以后不许你出门了,那才叫亏大了。”我开导她,“再说了,你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饰,不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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