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离京的车驾仪仗,在清晨微熹的寒光中,浩浩荡荡地驶出了镇北王府。那象征着无上权力和冷酷威压的存在一离开,整座王府仿佛都悄然松了一口气,连空气都似乎流动得稍微轻快了些许。
然而,这份轻快,并未传递到被重兵把守、彻底封锁的正院。
院门外的侍卫增加了两班,交替巡逻,眼神警惕,确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周管家想必是得了严令,连日常的饭食都只是从一个新开的小窗口递进来,负责送饭的婆子更是低眉顺眼,不敢多说一个字,放下食盒便匆匆离开,仿佛这里面关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正院内,一片死寂。
昨日的狼藉尚未收拾,破碎的瓷片、倾倒的杂物、被践踏的绣品残骸……散落在冰冷的地面和廊檐下,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风暴。寒风卷过,更添几分萧瑟破败。
沈琉璃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她异常地“安分”。大部分时间,她都静静地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本几乎被翻烂的医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窗纸,望着外面被高墙切割的天空,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小荷经过最初的惊恐和哭泣,在看到小姐那异乎寻常的镇定后,也渐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默默地收拾着屋内尚能下脚的角落,将小姐那少得可怜的、未被翻坏的衣物整理好,心里却如同揣着一只兔子,七上八下,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们不知道,在这极致的宁静之下,一场由沈琉璃亲手主导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当夜色如同浓墨般缓缓浸染天际,吞噬掉最后一丝光亮,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院外规律地响起时,沈琉璃动了。
她吹熄了屋里那盏昏黄的油灯,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她示意小荷不要出声,自己则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门,融入沉沉的夜色里。
她的目标明确——那间位于正院最偏僻角落的杂物间。
这几天,她已经利用“散步”和夜深人静时的机会,将积攒下来的那罐灯油,分多次、极其小心地转移到了这里,藏在一堆废弃的旧木板和破布下面。此刻,她熟练地摸到位置,将油罐取出,按照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方案,将粘稠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灯油,小心翼翼地倾洒在几处关键的木质支柱和堆放的易燃旧物上。动作轻缓而稳定,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她将空罐子塞回原处,用杂物掩盖好。
接着,她回到主屋附近,在一个廊柱的阴影下,挖开松动的砖块,取出了早就藏好的那个小包袱。里面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新生”行头——一套半旧的粗布棉裙,颜色灰暗,毫不起眼;以及,最重要的,那份贴身藏好的“云娘”的户籍路引,和那几块冰冷却代表着希望的碎银子。
她将包袱重新藏好,位置更加隐蔽。
最后,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在脑海中最后一次确认那个残酷而关键的环节——替身尸体。张婆子那边已经通过隐秘渠道确认,城外义庄的那具丫鬟尸体保存尚可,只待明日夜间火起混乱之时,便会依计行事。
所有环节,都已就位。
火源(灯油及引火装置)、替身、新的身份、逃生路线、隐匿点、盘缠……如同精密钟表内的齿轮,一个个严丝合缝地扣合在一起。
她缓缓走回房间,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灯油气味。小荷在黑暗中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手心冰凉。
沈琉璃反手轻轻握了握她,低声道:“别怕。”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然后,她不再说话,只是重新坐回窗边,在浓郁的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
心,如同古井深潭,波澜不兴。
没有临战前的紧张,没有对未知的恐惧,甚至没有对过往的丝毫留恋。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即将彻底解脱的释然。
“镇北王妃沈琉璃”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切荣辱、悲欢、爱憎……都将在明日夜幕降临之后,被那场她亲手点燃的大火,焚烧殆尽,化为灰烬。
她将要亲手,焚毁这座囚禁了她的身体与灵魂的华丽牢笼。
然后,作为“云娘”,奔赴那渺茫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新生。
窗外,寒风依旧呜咽。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深沉,最压抑,也最……宁静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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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终极时刻降临!夜幕低垂,沈琉璃将如何执行这惊心动魄的逃亡计划?假死药能否让她成功瞒天过海?那场焚尽过往的大火能否如期点燃?她能否真正挣脱牢笼,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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