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醒时,晨雾还没散。他攥着母亲的衣角,嗓音虽哑,却能清晰喊出“饿”,小腿上的肿消得干净,只留两道浅淡的齿痕。这消息没等太阳爬高,就顺着渔歌飘遍了整个部落——连晒鱼干的阿婆,都要探头往小夭的贝壳屋望两眼。
小夭推开门时,守在门外的战士动作顿了顿。昨天还绷得像拉满的弓,今天指节虽仍攥着骨刀,目光却没再往她身上扎,反而往东侧坡地偏了偏——那里的阳光漫过蕨类植物的叶尖,亮得晃眼,显然是默许她去采更丰茂的草药。
“多谢。”小夭轻声说。战士没应声,耳尖却悄悄红了点,转开了头。
坡地上的草药果然多。止血的紫花缀着晨露,消炎的蓝草在风里晃,还有几株连大荒都少见的凝神草,藏在珊瑚石缝里。小夭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草叶,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响——是那个被救男孩的母亲,端着个贝壳盘,盘里堆着粉莹莹的海果,果皮上还沾着沙。
“给、给你的。”妇人的声音发颤,把盘子往石上一搁,没等小夭道谢,就攥着围裙往后退,脚后跟磕到石头也没回头,慌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小夭拿起一颗海果,咬开时甜汁溅在舌尖,心里也暖了点——这是部落人最朴素的接纳,比任何承诺都实在。
下午分拣草药时,阴影忽然罩了过来。小夭抬头,见是个魁梧的紫眸汉子,裤脚还滴着海水,手里拎着条银闪闪的大鱼,鱼尾巴在沙地上扫出细痕。是男孩的父亲。他盯着小夭手里的强筋草,又指了指自己的膝盖,眉头皱成疙瘩,嘴里“呜呜”说着什么,急得耳尖都红了。
小夭立刻懂了——常年出海蹲在船板上,膝盖早积了寒气。她挑出晒干的强筋草和姜根,用叶片包好递过去,又做了个“加水煮”的手势。汉子接过药包时,指腹不小心蹭到她的手,又慌忙缩回去,连声道谢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竟学着部落长老的样子,笨拙地躬身行了个礼,拎着鱼大步走了,背影都透着憨直。
暮色漫上来时,贝壳屋前又多了个身影。是天天送饭的紫眸少女,这次没端食盘,手里攥着串贝壳链,海螺的彩光在夕阳下晃。她走到小夭面前,把链子往她手里一塞,指尖还带着体温,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晾着的润喉草,眼睛里满是恳求。
“阿珠?”小夭试着叫出之前猜的名字。少女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耳朵尖都翘了起来。
小夭拉她坐下,借着最后一点光看她的喉咙——果然红得厉害。她配了包草药递过去,又比划“泡水喝”。阿珠攥着药包,却没走,眼睛直勾勾盯着墙角的弓。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指尖,刚碰到弓弦就弹开,像被烫到似的,耳朵瞬间红透,却又忍不住再看。
“这个是弓,用来射箭的。”小夭拿起弓,做了个拉弦的动作。阿珠看得眼睛都直了,嘴里发出“哇”的轻响——这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只有骨矛和鱼叉,哪见过这样的武器。
胆子渐渐大了,阿珠开始用手比划着“聊天”。她指着天上的海鸟,张开手臂晃;指着海里的鱼,蜷着手指游;最后指向部落中心的黑石殿,突然收起笑容,皱着眉抿紧嘴,连眼神都冷了几分,倒真有几分相柳的影子。
小夭心里一动,也指向黑石殿,眼里带着问。阿珠歪着头想了想,先摇头,又点头,最后摊开手,一脸困惑——她也说不清,族长是一直这么冷,还是后来才变的。
夜色落下来时,阿珠才依依不舍地走,走两步还回头望,手里的草药包攥得紧紧的。小夭摸着掌心的贝壳链,链上的海螺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医术是钥匙,可真正让冰松动的,是这些藏在粗粝生活里的善意。
她走到窗边,望着黑石殿的方向。月光洒在珊瑚屋顶上,像铺了层银。相柳还在那里面,像块冻在深海里的冰,可至少现在,冰面上已经有了道缝。
正想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飘过来——混在浪拍礁石的响里,轻得像海风拂过珊瑚。小夭屏住呼吸,往窗缝外望。
月光下,那道玄色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珊瑚丛旁。银发被风吹得动了动,珊瑚的幽蓝光映在他衣摆上,像落了片碎星。他没看小屋,只仰头望着月亮,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动作,竟和他当年摸箭囊的习惯有几分像。
小夭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偶然路过,还是……在看她?
他站了很久,久到小夭的指尖都攥出了汗。终于,他微微偏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窗口。小夭下意识地往后缩,再探出头时,珊瑚旁只剩空荡荡的月光,连风都静了。
可她知道,那不是幻觉。刚才他望过来时,她分明看见,他眼底的冰色里,晃过一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波动——像冰下的暗流,终于动了。
小夭摸了摸腕间的贝壳,壳面被体温焐得微热。三年来揣着的那点希望,从皓翎的风里,到迷雾的浪里,再到如今这海岛的月光里,终于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点。
冰已经裂了。她有的是耐心,等那道缝,慢慢变成能照进光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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