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那夜的现身,像滴进深海的露,漾开的涟漪没等晨光漫过珊瑚礁,就沉回了平静。连着几日,黑石殿的玄色身影再没出现,小夭的贝壳屋前,却悄悄变了气象——守在门外的战士,见她拎着药篮出门,不再把骨刀攥得发白,反而会往东侧坡地偏偏头,那是默许她去采更丰茂的草药。
小夭没急着靠近黑石殿,反倒把心思沉在部落里。她发现紫眸族人的疗伤,全指着海里的东西:发光的海泥往伤口一敷,管它是礁石划的还是鱼咬的;月圆夜晒透的海藻煮水,说是能驱寒,可族人蹲在船板上揉膝盖的模样,分明是积年的寒气没散。他们懂借海的力,却不懂草药里的门道。
这天分拣草药时,小夭烧起陶锅,把强筋草和姜根扔进去煮。阿珠蹲在旁边看,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翻涌的浮沫。“等浮沫散了,汤熬成琥珀色,倒出来泡布敷膝盖。”小夭边说边比划,阿珠立刻点头,耳尖都翘起来——她爹的膝盖,每到雨天就疼得直抽气。
后来小夭在石台上分药包,用贝壳片做标记:画个歪歪扭扭的月亮代表安神,画滴眼泪代表止腹泻,让阿珠帮忙送到有需要的人家。起初族人还躲着,直到晒鱼干的阿婆喝了安神草煮的水,终于能睡个整觉,再有人来取药时,会悄悄在石台上留颗甜滋滋的海果,沙粒还沾在果皮上。
她从不多问部落的事,更不提“族长”两个字,只安安静静做个医者。腕间的贝壳始终温着,心口那缕往黑石殿牵的感应,也日渐清晰——她知道,相柳一定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这一切。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草叶上时,阴影忽然罩了过来。小夭抬头,见大长老站在门口,深褐兽皮上还沾着海雾。他的目光扫过石台上分好的药包,没什么波澜,落到墙角那张弓上时,眼尾却悄悄绷紧了,盯了好一会儿才移开。
“长老。”小夭站起身,指尖还捏着片月华草的叶子。
大长老没进屋,抬手在空中划了道水痕——是个圈,圈里点了三下,这是部落里“多谢”的意思。他指了指药包,又指了指远处揉着膝盖的族人,紫眸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小夭也划了个符号:一只手捧着草叶,下面画道横线,是“医者本分”的意思,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大长老沉默片刻,指尖的水痕忽然变得复杂。他先画了个图腾——盘着的蛇形生物绕着海浪,正是小夭看不懂的那个;接着在旁边画了个小人,头顶加了圈波浪,这是部落里代表族长的记号。他指着小人,又指了指黑石殿的方向。
小夭的指尖忽然发紧,掌心的沙都嵌进纹路里——大长老这是在说,那个图腾和相柳有关?
没等她细想,大长老又在图腾和小人之间,划了道弯弯曲曲的线,像缠在身上的藤;然后他抹去那道线,画了个断裂的符号,最后指向小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心猛地跳起来。小夭看懂了——相柳身上那层化不开的冷,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着,而她的到来,能不能把那捆着的东西弄断?
这是试探,也是隐晦的求助。小夭深吸口气,先划了艘歪歪扭扭的船,旁边加了团乱雾——说她是被风暴吹迷了路,来这儿是偶然。然后她摸了摸心口,又指了指那张弓,最后划了个箭头,直直指向黑石殿。
她没说要做什么,只把话留了余地:我的心和这张弓,都引着我找他。
大长老盯着那道箭头,紫眸里的光晃了晃,像海浪拍在礁石上。他沉默了很久,指尖的水痕慢慢散在风里,最后只深深地看了小夭一眼——那眼神里有期待,有警告,还有点说不清的沉重,然后转身走了,兽皮扫过珊瑚石,没留下半句话。
这天夜里,月光淌在沙地上,像铺了层碎银。小夭盘膝坐在屋中央,把弓横在膝上。她闭着眼,把心神沉下去,脑子里过着辰荣山的箭雨、海底的星空、相柳教她射箭时递来的弓——把那些攒了三年的念想,都揉进心口那缕若有若无的感应里。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水牢里残留的寒气还缠着经脉,感应弱得像快灭的烛火。可她没停,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弓身的纹路,忽然,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是那缕感应,它跳了!
与此同时,弓身上的刻痕忽然亮起微光,像流水淌过木头,虽只闪了一瞬,小夭却清清楚楚摸到了那股暖意——和她心口的感应,是同源的!
有效!她刚想再聚心神,那股暖意忽然像被冰锥扎了一下,断得干干净净。
小夭睁开眼,额角全是汗。是相柳,他察觉到了,立刻把那点联系掐灭了。
可她没慌,反而笑了。嘴角勾起来,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他警告她,说明他在意了;他切断感应,说明他没真的麻木。这场只有她一个人的戏,终于有了回应。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海的咸。小夭摸着冰冷的弓身,轻声说:“一次不行就十次,你封一次,我就试十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看看我是谁。”
黑石殿的阴影里,相柳站在窗前,指尖还残留着那缕被掐断的感应——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心脏,陌生又熟悉。他皱着眉,紫眸里泛着冷意,却没再去阻断那缕若有若无的牵连。
冰层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了。这场无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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