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已经十二天了,虽然远洋航行带来了疲惫,但看到南洋的风景和人情,我们反而充满了期待和激动。
“天启号”像一条巨大的鲸鱼一样,缓缓驶进了三佛齐海域。海风在桅杆间呼啸,阳光透过帆布洒下一片金色。眼前的苏门答腊南岸,就是那传说中的香料之岛。空气里弥漫着丁香、肉桂和胡椒的味道,香气扑鼻,令人陶醉。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心里既兴奋又有些警惕。港口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大小船只密集穿梭,岸边站着许多肤色黝黑的当地人,还有几艘样式奇怪的西洋帆船。最引人注意的是港口上方高高飘扬的红十字葡萄牙旗帜,挂在一座未完工的木制碉堡上。
赵掌舵压低声音说:“葡萄牙人来了。”
我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西方的真正挑战。
郑和和三佛齐国王以前有交情,但如今的情形已经大不相同。港口没有奏迎驾鼓,只有一艘使船划过来接我们。礼部侍郎冯天祥皱眉低声说:“太没礼貌了。”
郑和面不改色,只说:“越是这样,越要保持镇定。”
我和通事团被派去王宫拜会,带去绸缎、瓷器、白银,还有南直隶的特产。王宫外表朴素,但里面却有些西式装饰,墙上竟挂着耶稣的画像,让我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国王对我们态度冷淡,但很客气。他身边坐着一个穿红金军服、长着蓝眼高鼻的男人,自称葡萄牙“东洋使团”的副代表马尔科。他笑着对我们说:“葡萄牙王已经送了三佛齐两百把火枪和金币一千枚,你们大明这次来,带来了什么?”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冯天祥脸色难看,尽力保持冷静说:“我们是大明使团,代表的是朝贡关系,不是来买卖的。”
马尔科耸耸肩笑道:“可现在已经不是朝贡关系了,而是合作。”
郑和还没开口,这气氛就已经很紧张了。
回去的路上,我特地绕到港口东边,想看看葡萄牙人的营地。远远看去,几个黑皮肤的年轻人赤膊扛着木箱,满脸疲惫。旁边葡萄牙士兵挥鞭赶他们,嘴里不停吆喝。其中一个肩膀上还有血迹,但他依旧默默搬运。
我心里气得不行,正想上去帮忙,一个披着破布的少年突然拉住我。
“你是中原人?”他用带着闽南口音的汉语悄声问。
我愣了一下:“你是谁?”
他说:“我家祖籍泉州,父亲跟着郑和下西洋来的瓷商,三年前被葡萄牙人害死了,我被迫做了奴隶。”他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皮纸地图,说:“这是他们刚画出的香料群岛秘密航线,他们在找捷径。”
我接过地图,心里震惊。
回到船上,我马上把这事告诉郑和。他沉默了一会儿,严肃地说:“葡萄牙人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商人,他们带着信仰和枪炮,是来征服的。”
晚上,郑和下令士兵秘密布防,调整主舰位置,所有武器都准备好,随时待命。
他说:“既然来了南洋,就不能光谈香料生意。有时候,我们必须用炮火说话。”
我站在他身后,紧握着那张地图,终于明白:
这次远航,不只是商贸,也是一场为大明争夺海洋未来的战斗。
海风吹来,硝烟还未散去,但战争的味道,已经开始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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