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崖底的草叶上,露水顺着陈霜儿的脸颊滑下。她躺在那里,呼吸很轻,身体一动不动。胸口的石珠贴着皮肤,还有一点温热,但不再发光。她的手指偶尔抽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可力气不够。
山风从上面吹下来,带着湿气。藤蔓垂在岩壁边,一晃一晃。远处有鸟叫,接着又没了声音。
老吴踩着碎石走过来,药篓压在肩上,短锄拄在手里。他低头看地上的痕迹,眉头皱起。断掉的藤蔓、翻过的土、还有几点干了的血迹。他顺着这些往前走,脚步放慢。
然后他看到了人。
一个姑娘躺在草地上,衣服破了,脸上有泥。他蹲下身,伸手探她的鼻息。气息很弱,但一直没断。他又摸她手腕,脉搏跳得慢,却不乱。
“摔下来多久了?”他低声说。
他目光扫过她胸前。衣服被血沾湿了一块,鼓起一个小包。他本想掀开看看伤口,手伸到一半停住。那块灰白石头刚才闪了一下光,极淡,像风吹灯芯那样一闪就灭。
老吴收回手。
他盯着那石头看了几秒,没再碰。站起身把外袍脱下来,裹住陈霜儿,弯腰将她背起。她很轻,骨头硌着他肩膀。他拄着短锄往回走,脚步稳。
山路不好走,一边是陡坡,一边是沟。他走得慢,但没停。途中换了一次肩,陈霜儿头歪在他背上,嘴微微张着,呼出的气息打在他脖子上,有点烫。
“你是谁家的孩子?”他自言自语,“这地方没人来,你怎么会掉下来?”
他想起前两天镇上有人说,东崖那边夜里有动静,像打雷,又不像。当时没人信,说是妖兽叫。现在想想,未必那么简单。
他加快脚步。
太阳升起来时,黑岩镇的屋檐出现在视线里。几缕炊烟往上飘。村口有几个孩子在玩石子,看见老吴背着人回来,立刻喊起来。一个妇人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崖底下捡的。”老吴说,“还没死,先带回村。”
女人凑近看了一眼,惊道:“这不是海边那个打渔的丫头吗?前些日子还来卖鱼!”
“你认识她?”
“认得,话不多,总是一个人。听说她娘死了,就她自己过日子。”
老吴没再多说,背着人往自家走。偏屋空着,床是旧木板搭的,铺了层干草。他把陈霜儿放上去,盖上被子。被子很旧,但干净。
外面人越聚越多。有人站在门口看,不敢进来。
“这丫头不会是惹上妖了吧?”一个男人小声说,“最近山上妖气重,别把祸事带进村。”
“她要是真中了妖气,还能活到现在?”老吴坐在门槛上,端起水碗喝了一口,“我亲眼见她在崖底躺着,伤都结痂了。这种命硬的人,不该丢下。”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陈霜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皮动了。先是左眼,再是右眼。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低矮的房梁和发黄的茅草顶。墙是土夯的,角落有个油灯台,灯芯刚点过,有股焦味。
她想坐起来,肩膀一用力就疼。这时门响了,老吴端着一碗东西进来。
“别动。”他说,“你摔得很重,能活下来不容易。”
他把碗放在床边的小木墩上。姜汤冒着热气,有一股辛辣味。他伸手扶她肩膀,让她靠在墙上。
“这是哪儿?”她声音哑。
“我家。”老吴说,“你在崖底昏迷,我把你背回来的。”
她愣住,慢慢转头看他。老人脸黑,皱纹深,眼神却沉。她低头看自己身上,换了干净衣服,粗布料子,但暖和。
“谢谢你……”她说。
老吴没应声。他看着她胸口。那块石头藏在衣领里,只露出一点边。他眼神变了下,很快恢复。
“那石头,”他忽然开口,“别随便给人看。”
陈霜儿一僵。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她老实说,“我捡来的,在海边。”
老吴盯着她看了几秒,点头。“信不信由你,有些东西,认主之后就会护人。但它也会引来麻烦。”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妇人提着篮子进来,放下几件衣服和一碗饭。后面跟着个小孩,扒着门框偷看。
“穿的给你送来了。”妇人说,“吃的也带了些,你先将就。”
陈霜儿看着她们,喉咙突然发紧。她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眼睛红。
“谢谢……”她又说一遍。
声音比刚才软。
老吴站起来走出去。天快黑了,村里人都散了。他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块铜牌。牌子旧了,边缘磨平,正面刻着半枚令牌的图案,线条残缺。
他抬头看偏屋的方向。灯还亮着,影子映在墙上,是陈霜儿坐着的样子。
他把铜牌翻过来,背面有一行小字:道源残令,见者避劫。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塞进怀里。站起身,朝屋里走去。
第二天早上,陈霜儿能下地了。她扶着墙走到门口,阳光照在脸上。村子里的人都在忙。有人挑水,有人修屋顶,几个孩子在追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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