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不长,但措辞极为客气:
“黑豹先生台鉴:
拜读先生刊于《申报》之大作《论‘孝道’新解》,深感震撼。先生文风犀利,观点新颖,于陈旧思想中劈开一道光亮,实为当世罕见。
敝刊《新月》素以刊载新思想、新文学为宗旨,现正筹备‘新女性’专题,探讨现代女性之处境与出路。拜读先生文章,深感先生对此议题必有独到见解。
兹冒昧致函,恳请先生赐稿。题材不拘,长短皆宜,稿酬从优(千字三元起,优稿另议)。若能得先生大作,实乃敝刊之幸。
随信附上最新一期《新月》,敬请雅正。盼复。
《新月》主编 钟夜 谨启
民国二十五年十一月廿五日”
我盯着那封信,看了三遍。
钟夜。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上海文坛近年崛起的年轻作家兼评论家,以笔锋犀利、见解独到着称,在《新月》《小说月报》等刊物上常有文章发表。据说本人很神秘,很少公开露面,连是男是女都众说纷纭。
没想到,他居然是《新月》的主编。
更没想到,他会因为一篇《申报》上的文章,亲自给我写信约稿。
千字三元起。
这个稿酬标准,在上海的报刊杂志里算是顶格了。普通作者千字能有一元五角就算不错。
我把信递给傅文佩:“妈,您看。”
傅文佩识字不多,但“主编”“约稿”“稿酬”这些词还是认得的。她看完信,手微微发抖:
“依萍……这是好事啊!《新月》杂志,我听说过的,是大刊物!”
“是好事。”我说,“但也是压力。人家主编亲自写信,稿酬给得高,期待自然也高。我得写出配得上这份期待的东西。”
“你肯定行。”傅文佩说得斩钉截铁,“你那篇文章,连方瑜学校的先生都说好。这个钟主编也说了,看了‘深感震撼’。”
我笑了笑,没说话。
震撼是一回事,持续产出高质量文章是另一回事。
但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千字三元,如果能写一篇五千字的专题文章,就是十五块。这比我抄一个星期信封、教一个月课赚得都多。
更重要的是,能在《新月》这样的刊物上发表文章,“黑豹”这个笔名的分量会完全不同。以后无论投稿、出书、甚至做其他事,都会顺利得多。
我放下信,拿起那本随信附赠的《新月》。
封面是淡雅的浅蓝色,印着飘逸的毛笔字“新月”,下面是一行小字:“第十一卷第十一期”。
翻开目录,第一篇就是钟夜的专栏文章:《启蒙之困:当新思想遭遇旧伦理》。
我快速浏览。
文章讨论的是五四运动过去十几年后,新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困境。钟夜没有泛泛而谈,而是从具体案例入手——某个接受新式教育的女学生,回家后因坚持自由恋爱与家族决裂,最终抑郁而终。
他的笔触冷静克制,但字里行间透着沉痛:
“……我们高喊‘德先生’‘赛先生’,却常忘了,最顽固的敌人往往不在庙堂,而在家庭的饭桌、亲戚的闲谈、邻里的目光里。旧伦理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每个想要飞翔的灵魂。而最可悲的是,许多人被网住后,非但不挣扎,反而开始帮着织网,再去网住下一代。”
看到这里,我心里一震。
这话,简直像是对着陆家说的。
我继续往下翻。钟夜在文章最后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启蒙之困,困在何处?或许困在我们总想用一套新的‘绝对正确’,去取代旧的‘绝对正确’。但真正的解放,不该是换一个牢笼,而是拆掉所有牢笼的墙,让每个人——无论男女,无论长幼——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呼吸自由的空气,走自己的路。”
我合上杂志,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个钟夜,不简单。
他不仅看到了问题,还看到了问题背后的更深层问题。
而且,他愿意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豹”写信约稿,说明他真正在寻找不同的声音,而不是只想找些应声虫。
我把信和杂志收好,重新拿起笔。
但这次不是翻译,而是摊开一沓新的稿纸。
写什么?
钟夜说要“新女性”专题。这个议题很大,可以写的东西很多——女子教育、职业选择、婚姻自由、财产权利……
但我不想写那些泛泛而谈的东西。
要写,就写点实在的。
我提笔,在稿纸第一行写下标题:
《经济独立:新女性的第一块基石》
开头第一句:
“谈新女性,必谈独立。谈独立,必先谈经济。无经济之独立,一切精神之独立、人格之独立,皆是空中楼阁。”
然后,我从自己和傅文佩的经历切入——一个被封建家庭抛弃的母女,如何在绝境中靠自己的手艺和头脑,一周内挣到近百元钱,从生存线上挣扎起来,看到希望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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