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那句直指本源的发问，如同在轩辕靖混乱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定海神针，又像是一道撕裂浓雾的闪电。
“你爱的，究竟是那个虚幻的江听澜，还是你心中缺失的、向往自由的影子？”
轰——！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耳边崩塌碎裂。书房、酒坛、窗外熟悉的镖局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寸寸剥落、消散。
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那些求而不得的执念，那些对江听澜炽热的“爱意”与对萧砚白沉重的“愧疚”，
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赖以依附的根基，变得轻飘飘的，如同阳光下破碎的泡沫。
他爱的，不是江听澜。
他渴望的，是江听澜所代表的，无拘无束的自由。
他在意的，也并非完全是萧砚白本人，而是那种极致秩序下隐含的、与他自身压抑状态的共鸣与冲突。
这轰轰烈烈、让他痛不欲生的三角纠葛，竟只是他内心不同面向的一场激烈内讧，一场因神魂裂缝而被放大、扭曲的幻戏！
“啊——！”轩辕靖（梦境）发出一声不知是解脱还是茫然的低吼，感觉整个“自我”都在被这股明悟的力量撕扯、重组。
眼前的景象彻底模糊、旋转，最终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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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殿。
盘膝而坐的冥王轩辕靖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不再是属于“总镖头”的沉郁、痛苦或迷惘，而是属于三界主宰的、深不见底的幽邃与威严。
只是那深邃之下，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平息的波澜，以及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回来了。
意识彻底回归的瞬间，神魂深处那几道清晰的裂缝传来阵阵隐痛，但一种更加凝实、通透的感觉也随之浮现。
那困扰他、让他沉溺的混乱执念，被刚才那场彻底的“心炼”洗涤了大半。
“夫君！”
一声带着泣音的呼唤将他有些飘散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低头，看到青鸾（逍遥沫儿）正跪坐在他身前，绝美的脸上毫无血色，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显然是强行闯入梦境、损耗过巨所致。
她仰头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未退的担忧、如释重负的喜悦，以及……小心翼翼的探寻。
轩辕靖心中蓦地一软，涌起强烈的愧疚与怜惜。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唇角的血迹，指尖却有些冰凉僵硬。
青鸾轻轻握住他微颤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他真实的温度，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轩辕靖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那真实的触感让他漂泊的意识终于找到了归宿“辛苦你了，沫儿。”
他唤的是她在梦境中的名字，也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联结。
青鸾摇摇头，泪中带笑：“只要你无事便好。”
轩辕靖将她扶起，两人相携站在这空旷冰冷的冥王殿中。
殿内流转的暗金色符文依旧，散发着永恒的气息，与方才那充满烟火气与爱恨嗔痴的梦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闭上眼，梦境中的一幕幕依旧清晰——江听澜阳光下灿烂的笑脸，孤岛夜晚的篝火，萧砚白清冷疏离的眼神，那场荒诞的错吻，江听澜心碎愤怒的嘶喊，还有最后那彻骨的绝望与分离……
那些情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强烈，哪怕此刻明知是幻，是心魔，是投射，但那心跳加速的感觉，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仿佛已经刻入了某种肌理。
他……真的没有对江听澜动过心吗？
那个代表着“自由”符号的少年，在他最孤寂无依时闯入他的生命，带来光和热。那份悸动，难道仅仅因为他是“自由”的象征，就完全否定了其本身的存在吗？
还有萧砚白……那片刻的意乱情迷，除了对“秩序”的复杂情绪，是否也有一丝，被他本身那种孤高洁净的气质所吸引？
他不知道。
梦境是假的，但梦中产生的情感，对他而言，却曾是无比真实的体验。此刻醒来，剥离了投射与象征，那份“感受”的余温，却依旧残留。
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了。
现实中的自己，对那由他潜意识投射出的、象征着“自由”的江听澜，到底存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是纯粹的向往，还是……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因这极致投射而产生的特殊牵绊？
青鸾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看着他眼底那深刻的迷茫，她没有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厘清梦境与现实，需要时间来消化那被强行剖开的内在冲突，也需要时间来分辨，那激烈情感褪去后，留下的到底是什么。
轩辕靖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冥王殿那仿佛能洞穿三界的穹顶，眼神复杂难明。
梦醒了，戏散了。
但镜花水月之后，那水中之月，是否也曾真正照亮过他的心湖？而那湖心的涟漪，又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平息？
这个问题，或许连他自己，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梦境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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