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教室，高考倒计时又少了一天。苏晚刚坐下，李娟就转过头，眼睛发亮：“周六的表彰大会我爸妈都去了！苏晚，你在台上讲话真有范儿。”
“就是汇报工作。”苏晚笑着翻开课本。
“不一样！”李娟认真说，“我奶奶都说，你是咱们村的金凤凰。”
正聊着，门口有人喊苏晚。是小芳来了，站在走廊里有点紧张：“苏厂长，三婶让我来说，昨天十件样品全合格了。”
“质量好吗？”
“师傅说比上一批还好。”小芳脸上露出笑容，“我做的两件也过关了。”
苏晚点点头：“告诉大家，这个月合格率保持的话，每人加五块钱奖金。”
小芳高兴地走了。李娟好奇地问：“你们厂到底做什么衣服啊？我妈在集市见过，说绣花特别好看。”
“主要是出口的童装。”苏晚说。
“出口？”李娟瞪大眼，“卖到国外？”
苏晚还没回答，下课铃响了。她看见陆衍在操场边等着。
“怎么这时候来？”苏晚走过去。
“陈叔来了，在厂里。”陆衍接过她的书包，“我战友，做货运的，说有外贸客户想找我们。”
苏晚立刻明白了。坐上摩托车，她心里开始盘算。
欧洲市场，和东南亚完全不同。价格高，要求也高。但如果成了……新厂房下个月就能用，十条生产线需要三十个工人。
“要是谈成了，咱们得找个懂外语的。”苏晚说。
“已经在找了。”陆衍的声音随风传来，“陈叔介绍了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周末能来兼职。”
他总是想在她前面。
工厂里，三婶正陪着一个中年男人参观。那人站得笔直，一看就是当过兵的。
“陈叔。”陆衍喊道。
两人用力拥抱。陈叔看向苏晚，笑容爽朗：“苏厂长？真年轻。”
“叫我苏晚就好。”苏晚和他握手。
几人进了办公室。陈叔拿出资料：“时间紧，我直说。有个德国客户下个月要来，看了你们样品，很感兴趣。”
苏晚接过资料。上面有英文介绍和照片。
“他想要有中国味，但又现代的东西。”陈叔说，“更想要家居品，靠垫、桌布这些。”
“价格呢？”
“是国内的三到五倍。”陈叔说，“但要求高，布料染料都要欧盟认证。”
苏晚想了想：“我们大部分布料可以，有些辅料要换。”
“客户可以提供供应商名单。”陈叔说，“但他希望我们有设计能力。如果只是加工，他在浙江能找到更便宜的。”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苏晚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厚文件夹。里面是她所有的设计稿。
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陈叔，您看这些够吗？”
陈叔一页页翻看。从生肖钥匙扣到童装，风格越来越成熟。
看到最近几页，他停住了。那是苏晚上周末画的草图：淡雅的丝巾，金线勾边的抱枕，节气主题的餐垫。
“这些是你自己设计的？”陈叔抬头。
“嗯。”苏晚点头，“刺绣不一定大红大绿，可以淡雅些，像水墨画。”
陈叔看了她很久，笑了：“小陆，你捡到宝了。”
陆衍也笑了，眼里满是骄傲。
“这些设计够用。”陈叔合上文件夹，“我先拍照片传过去。如果客户感兴趣，我们就打样。”
“要多久？”
“客户下个月十五号到广州。我们最晚十号前要寄样品。”陈叔算了算，“不到二十天。”
“够了。”苏晚说，“我今晚就细化设计。”
陈叔拍了照就走了。临走时说：“谈成了请我喝酒。”
苏晚回到办公室摊开画纸。夕阳照进来，影子拉得很长。
她先画了个抱枕，在角落画枝梅花。不是红梅，是墨梅。旁边写“疏影横斜”。
接着画餐垫。春分画燕子，谷雨画茶芽，立夏画初荷。只绣一角，留大片空白。
天黑了，陆衍端饭进来。
“先吃饭。”
苏晚放下笔。是奶奶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陈叔来电话，照片已经传过去了。”陆衍说。
苏晚点点头，慢慢吃面。
“紧张吗？”陆衍问。
“有点，但更兴奋。”苏晚说，“要是成了，厂子能上个台阶。”
“一定能成。”陆衍说，“你的设计有魂。”
有魂。苏晚心里一动。这些设计里有她的故事。
吃完饭，苏晚继续画。陆衍在旁边看报表。偶尔苏晚抬头，就能看见他专注的侧脸。
九点，画完了。苏晚站起来活动肩膀。
“走吧，送你回家。”
车间还亮着灯。三婶带着女工在赶工。
“三婶，别熬太晚。”
“就快好了。”三婶说，“这批货明天要发。”
苏晚看看进度：“剩下的明早做吧。大家回去休息。”
女工们走了。小芳最后检查了机器，关了窗。
回家的路上，秋夜很凉。抬头能看见星星。
“陆衍，”苏晚忽然说，“如果这次成了，我想办个设计室。研究传统针法，试新面料。”
“好。”
“还要送姑娘去培训，学设计。”
“好。”
“等以后有钱了，建个小博物馆。让孩子们看看老手艺多美。”
陆衍停下脚步，在路灯下看她。光笼着她，眼睛很亮。
“都会实现的。”他轻声说。
苏晚笑了。她知道这是承诺。
远处工厂只有门口灯还亮着，像夜晚的眼睛。
更远的地方，也许有人正看着从中国小镇寄出的设计图。
那时，苏晚的针线将穿过千山万水，在异国他乡，讲东方的故事。
夜风吹来桂花香。秋天深了，但有些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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