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苏晚抵达上海。
走出火车站时，陆衍已等在出站口。他接过行李箱的瞬间低声说：“昨晚收到消息，有人向组委会举报我们。”
苏晚脚步未停：“什么名目？”
“设计抄袭、资质造假、用工违规。”陆衍递过一个牛皮纸袋，“郑班长帮忙弄到的举报信复印件。”
坐进车里，苏晚打开文件。三页打印纸，宋体字工整得刻意。第一条说《山河入梦》抄袭某法国品牌去年秋冬系列；第二条质疑非遗证书真实性；第三条指证工厂雇佣未成年人。
每项指控都附了“证据”。抄袭对比图错位拼接，非遗证书照片模糊不清，工厂照片角度刁钻——但能看出是偷拍的。
“时间掐得准。”苏晚合上文件，“今天下午是最终审核截止。他们要的不是查实，是拖延。”
车子驶入博览中心区域。巨大的白色展馆在晨光中展开，各品牌广告旗猎猎作响。
展馆内部还在进行最后的布置。锦绣的展位位于主通道第三间，位置醒目。深灰色展墙上，《四季》系列已完成陈列。旁边的互动区已布置妥当——老榆木工作台，绣绷丝线，播放绣娘工作短片的显示屏。
“灯光需要调整。”苏晚站在展位中央，“现在太平均，重点照明要更突出刺绣细节。”
负责灯光的小伙立即操作。光线重新聚焦，绣品上的丝线光泽瞬间生动起来。
她继续检查细节。母亲的工具陈列柜玻璃擦得透亮，旁边说明卡片的中英文排版工整。照片墙上的影像记录着从夜市小摊到如今的过程。
八点四十，苏晚换上那套深青西装套裙。领口的山形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很合适。”陆衍说。
“本就是为这场合准备的。”
组委会办公室在行政楼三层。推门进去时，四位审核组成员已经就座。
“李主任，这是锦绣服饰负责人苏晚。”陆衍介绍。
李主任抬眼打量她：“坐。举报材料你看到了？”
“看到了。”苏晚在对面坐下，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文件，“所以我带了这些。”
她将材料分三份摊开。第一份是设计过程记录：三个月前的手稿照片，每周一次的修改记录，面料小样的时间标注。第二份是非遗资质文件：证书原件照片，官网查询页面截图，省工艺美术协会的推荐函。第三份是工厂管理材料：全体员工劳动合同，近半年社保缴纳证明，劳动局开具的合规证明。
“设计手稿的最早日期是三个月前。”苏晚手指轻点照片，“举报信提到的法国系列是上个月巴黎时装周才发布的。时间顺序上不可能抄袭。”
一位戴眼镜的女审核员拿起照片细看。
“非遗证书编号可在官网实时查询。省工艺美术协会的唐明远老师是我的推荐人，随时可以联系核实。”
李主任翻看着协会推荐函，上面有熟悉的签名。
“工厂所有员工都有正规合同，全部成年。”苏晚将社保记录往前推了推，“这是近半年的缴纳明细，欢迎随时核对。”
办公室静了片刻。
“举报信说你们用了机器生产，不是纯手工。”另一名审核员开口。
苏晚微笑：“我们确实使用电动绣绷提高效率——就像画家用电动画架，作家用打字机。但每件作品的针法设计、色彩搭配、意境表达，都是一针一线手工完成的。”
她取出一张彩色照片：“这是《山河入梦》制作过程的记录。每件作品耗时两百到三百工时，针法组合超过二十种。如果需要，我可以安排绣娘现场演示。”
照片在审核组成员间传递。画面上，张婶正低头绣着山峦的轮廓，眼神专注。
李主任摘下眼镜，与同事交换目光。
“材料我们先留下。”他最终说，“但根据现有证据，举报内容确实存在疑点。下午的最终审核照常进行，你们的参展资格不受影响。”
“谢谢。”苏晚起身，“我们随时配合进一步核查。”
走出行政楼时，上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
“暂时解决了。”陆衍说。
“只是暂时。”苏晚望向展馆方向，“对方不会就此罢手。”
“展馆这边我会加强盯防。”
“不止防守。”苏晚转身，“下午审核结束后，约两家行业媒体。我们主动做个访谈，聊聊传统工艺如何在当代设计中焕发新生。”
“把危机变成宣传？”
“既然有人想把我们推到暗处，”苏晚目光沉静，“我们就更要站到光里去。”
两人回到展馆。周围布展工作已进入最后冲刺阶段。空气里混杂着油漆、木料和隐约的竞争气息。
经过一家品牌展位时，苏晚察觉到几道审视的目光。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自己的展位。
小玲正在调整陈列，见她回来急忙上前：“苏晚姐，刚才有几个人来打听《山河入梦》……”
“怎么说的？”
“按你交代的，说还在保密阶段，明天揭晓。”小玲压低声音，“但他们问得很细，连用的是什么绣线都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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