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密林昏迷与零碎记忆
身后的村落、村霸的怒吼,都已被层层叠叠的绿墙隔绝,声音消散,唯余一片沉甸甸的死寂。不是乱坟岗那种充满亡魂絮语的死寂,而是活着的、却被过于浓密生命所包裹的窒息感。参天古木的冠盖交错,几乎滤尽了所有天光,只漏下些微稀薄、惨绿的斑点,浮在潮湿的、铺满厚厚腐叶的地面上。
林晚的每一次呼吸都成了负担。空气粘稠,饱含湿气与植物腐烂的甜腻。左腿已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灼热的钝响,仿佛有炭火在皮肉下阴燃。包扎的布条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浸透、板结,黏在伤口上,每一次微小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牵拉。鲜血顺着小腿,断断续续滴落,在墨绿的苔藓和棕褐的腐叶上,缀成一串暗红到发黑的省略号。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动、旋转。树木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光影斑驳错乱。耳鸣尖锐,盖过了本应存在的虫鸣鸟叫。她知道,极限到了。身体这台勉强运转的破旧机器,燃料(食物)耗尽,部件(伤口)崩坏,随时可能彻底停摆。
必须停下。立刻。
求生的本能与虚弱的身体激烈对抗。她像盲人般用拐杖探路,在盘根错节的林地间踉跄,寻找任何可供倚靠、容身的缝隙。终于,一株不知生长了几百年的巨大古榕映入模糊的视野。它气根如瀑,独木成林,根系隆起形成一处天然的小小凹穴,勉强可容一人蜷缩。
她几乎是滚了进去。背脊贴上冰冷潮湿、布满青苔的树根,粗糙的纹理硌着骨头。拐杖从无力松开的指间滑落,“嗒”一声轻响,倒在一旁。
世界瞬间坍缩成这片狭小的、散发着泥土与朽木气息的空间。她蜷缩着,像母腹中的胎儿,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寒意从身下、背后,无孔不入地侵入。所有的感官都在钝化,唯有左腿那团灼热的痛楚和胃里火烧火燎的空洞,依旧鲜明地灼烧着意识。
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就在这明灭之间,一些全然陌生的、碎片般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冰冷地刺了进来——
· 寒冷。 透彻骨髓的寒冷,比乱坟岗的夜更甚。天空是铅灰色的,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墙角,一个穿着单薄破袄、瘦小得惊人的身影蜷缩着,左腿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像一根被粗暴拧断的枯枝。她在发抖,牙齿格格作响,呼出的白气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爹……娘……别……别丢下兰儿……”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幼兽般的呜咽。
· 两个模糊的背影。 一男一女,穿着厚实的棉衣,没有回头,脚步匆忙,踏着积雪,“嘎吱嘎吱”地远去,消失在巷口呼啸的风雪中。
· 爬行。 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挣扎,用双手扒着冰冷的土地,拖着那条扭曲的腿,想要追赶。指甲翻开,在冻土上留下淡淡的红痕。但距离无情地拉远。她最终力竭,脸埋进冰冷的雪堆里,身体因剧痛和绝望而剧烈抽搐。“腿……我的腿……好痛啊……”那不是摔倒的痛,是旧伤被牵动、骨头摩擦的、源自深处的酷刑。
· 黑暗与泥土的气息。 场景骤然切换。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乱坟岗。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泥土上,气息奄奄。视线涣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迅速融化。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声音,但林晚却仿佛“听”到了那最后的心音:“为什么……活着……这么难……”
碎片戛然而止。
林晚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生疼。冷汗瞬间湿透了本就冰凉的衣衫。
不是梦。那侵入骨髓的冷,那撕心裂肺的痛,那被至亲遗弃的绝望……清晰、冰冷、带着原主残魂最后的烙印。
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她叫……“兰儿”?一个被父母在寒冬遗弃的残疾女童。而那条腿……林晚回想起记忆中那诡异的角度,那不似先天形成的扭曲,以及爬行时那钻心刺骨的“旧伤”剧痛……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那腿,很可能不是天生残疾,而是被人硬生生打断的!
寒意比密林深处的阴冷更甚。虎毒尚不食子,究竟是怎样狠心的父母,能对亲生骨肉下此毒手,再将她像垃圾一样丢弃?
愤怒,一种为这陌生女孩而生的、冰凉的愤怒,在她虚弱的身体里涌动。她要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这异世之魂,也为了这个名叫“兰儿”、承受了无尽痛苦后孤独死去的女孩。真相,必须被揭开。
但随即,一阵更猛烈的眩晕袭来,像无形的巨锤砸在后脑。愤怒带来的短暂清醒迅速消退,极度的虚弱重新主宰了一切。她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仅存的两三颗野果——干瘪、皱缩,沾着血污。她看也没看,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酸涩的汁液早已所剩无几,只有干硬的纤维摩擦着口腔。
这微不足道的能量,如同杯水车薪。
意识再次开始沉沦。这一次,不再有突兀的记忆碎片,而是陷入一种昏沉的、半梦半醒的粘稠状态。现实与幻境、今世与前身的残忆,开始模糊边界。她仿佛又看到了风雪中那对无情的背影,又感受到了左腿那刻骨的旧痛,耳边似乎回荡着幼童绝望的哭泣与自己粗重的喘息。
“别走……别丢下……”她无意识地呢喃,干裂的唇间溢出声若蚊蚋的呓语,眼角渗出一滴冰冷的水渍,划过脏污的脸颊,没入衣领。
密林深处,风止了。连偶尔的鸟鸣也消失了。只有古榕巨大的树冠,如同沉默的穹顶,笼罩着树下那个蜷缩的、气息微弱的渺小身影。几缕极其惨淡的光线,费力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幽绿的光斑。
她躺在那里,仿佛已成为这古老森林里另一件即将腐朽的造物。呼吸轻浅得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微弱如蝶翼震颤。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是白昼将尽,还是长夜未央。
这一眠,是濒死的沉沦,还是绝境中被迫的休憩?无人知晓。只有寂静的森林,和她脑海中那些不肯散去的、寒冷刺骨的记忆碎片,陪伴着这具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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