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院的喧哗声隔着厚重的墙壁传来，隐约能听见侍卫们的呵斥与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
沈清秋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上只披着一件松垮的丝袍，遮不住肌肤上青紫的痕迹。她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一只受惊后蜷缩起来的猫，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在等。
等李晟回来，等他带着那份震惊与怀疑，重新审视她这件“贡品”的价值。
天策府库中，那枚名为【军政调度】的卷轴正静静悬浮着，上面的信息流已经平息，但角落里那抹猩红的“负面印记”却像一道流血的伤口，时刻提醒着她这力量的来源与代价。
她刚刚利用的，正是这卷轴带来的、超越常人的危机感知能力。它并非什么虚无缥缈的预言，而是基于李晟自身军事思维体系的逻辑推演。他麾下军团的编制、人员构成、军饷发放记录、乃至近期将领们的情绪波动，都在窃取“军政调度”时，化为海量的数据被她接收。
那个心怀怨恨的校尉，那把淬毒的匕首，以及那口作为潜伏点的枯井，不过是她从这些数据中筛选出的一个高概率威胁事件。
她要做的，就是把这种精准的“计算结果”，包装成神鬼莫测的“预知能力”。
对于李晟这种“杀伐过重、偏执多疑”的人来说，一个能为他带来好运、规避灾祸的女人，远比一个聪明的女人更有价值，也更能让他放下戒心。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外面的骚动渐渐平息。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寒气。
李晟大步走了进来，他已经重新穿好了王袍，但眉宇间的煞气却比之前更重了。他身后跟着两名亲卫，手里押着一个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衣人。
“拖下去，严加审问，本王要知道他背后所有的人。”李晟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声音冷得像冰。
亲卫领命而去，沉重的房门再次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寝殿内，只剩下李晟和沈清秋两人。
李晟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沈清秋身上，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欲望和掌控，而是多了三分震惊、三分审视和四分难以抑制的探究。
“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一步步逼近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这个问题，沈清秋早已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她猛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他身上的煞气所惊，双手紧紧抓着被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都生出几分怜惜。
她的心脏如冰封的湖面，不起半点波澜，但她知道，此刻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的颤抖，都必须完美无瑕。
“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王爷，妾身真的不知道。就是方才……方才王爷抱着我的时候，我心里突然跳得好快，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看到了一片血光，还有一口井……好黑，好吓人……”
她一边说，一边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场景，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这番表演，真假掺半。激活慧心体和窃取能力的痛苦是真，但此刻的恐惧，却是她精心设计的结果。
李晟盯着她，没有说话。他戎马半生，见过太多伪装和谎言，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可沈清秋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未经修饰的恐惧和茫然，像一只迷路的小鹿，完全不像一个深藏不露的阴谋家。
“就这些？”李晟的语气缓和了一丝，但怀疑并未减少。
“妾身……妾身还听到有人在骂，说什么军饷……克扣……活不下去……”沈清秋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句话，才是她今晚抛出的最大诱饵。
果然，李晟的瞳孔骤然收缩。
刺客的动机！
亲卫刚刚才把人拖下去，还没开始审问，她竟然连对方的动机都知道了！
如果说预知地点是巧合，那连动机都一清二楚，就绝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
李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审视着床榻上那个柔弱得仿佛一捏就碎的女人，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超出掌控的荒谬感。他一生信奉刀剑与实力，可现在，一个女人的几句呓语，竟比他最精锐的探子还要精准！难道……难道她真是什么天命所归的“慧心”之人？
民间传说，拥有慧心体质的人，能窥探天机，庇佑君主。他一直以为是无稽之谈，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信。
他的谋反大计，最需要的就是“天命”这两个字来安抚人心。如果他身边有一个能带来好运、预知灾祸的女人，那岂不是上天都在昭示着，他才是天命所钟的真龙天子？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熄灭。
他看着沈清秋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看待稀世珍宝的眼神，狂热、贪婪，又带着一丝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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