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色微明,京城北门。
一列并不算奢华,但规制齐全的车队,在晨曦的薄雾中,正缓缓驶出厚重的城门。
队伍的最前方,那面小小的“安乐王”旗帜在清冷的风中无力地卷动,显得格外萧索。三百名卸下了明光铠,只着常服的禁军士兵沉默地护卫在周围,他们不再是天子亲军,而是流放者的“卫队”。
原禁军统领,现安乐王护卫统领陈宵,一身玄色劲装,骑着高大的黑马,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紧紧跟在王驾旁边。他的脸部线条绷得像铁,目光直视着前方,仿佛要将官道尽头的地平线望穿。
城楼之上,闻讯而来的百姓与官员里三层外三层,形成一片黑压压的人海。
“唉,可怜的陛下啊……”几位须发皆白的前朝遗老,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队,浑浊的老眼中泪光闪烁,忍不住用袖袍拭泪,口中发出压抑的悲叹。
而更多的新贵官员和百姓,则用一种复杂、敬畏甚至带着一丝庆幸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他们心中清楚,那个曾经坐在龙椅上的六岁孩童,今天就要永远地离开这座权力的中心。这是新皇登基后,必然上演的一幕,是新时代彻底碾碎旧时代印记的宣告。
马车内,年仅六岁的陈念,穿着一身崭新却明显不合身的锦袍,正兴奋地掀开车帘,小脸蛋上满是新奇。他似乎完全不明白,这一去,便是永别。
他只知道,三天前,父皇带着他去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见到了那位总是很威严、让他有些害怕的“皇姑母”。然后,他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冰冰凉凉、刻着龙的漂亮玉佩给了她。再然后,父皇就告诉他,他们要搬家了,去一个叫“安乐”的好地方,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父皇,我们这是去哪里呀?以后还回宫里吗?”陈念转过头,奶声奶气地问着坐在对面的陈宵。
陈宵看着儿子那天真无邪、对未来充满向往的清澈眼眸,心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刺痛,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伸出布满厚茧的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儿子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强行稳住心神,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念儿,我们去新的家。那里有高山,有绿水,比宫里那四四方方的院子好玩多了。以后,你就不是皇帝了,只是爹爹的儿子。”
“不是皇帝了?”陈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眼睛一亮,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是不是就不用每天被太傅逼着念那些听不懂的书了?”
“是。”陈宵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太好了!”小家伙立刻欢呼起来,在柔软的坐垫上蹦了一下。对于他来说,不做皇帝,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摆脱那些枯燥的功课和繁琐的礼节。
看着儿子发自内心的开心模样,陈宵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或许,这对念儿来说,真的是最好的结局。生在帝王家,却不必承受那顶皇冠的万钧重量。远离京城的腥风血雨,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贵闲人,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这,已经是那位新皇陛下,能给出的最大仁慈了。
想到这里,陈宵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天前,在天命宫偏殿,那场决定了他和他儿子一生命运的单独会面。
那是他被任命为“安乐王护卫统领”的第二天。
空旷的偏殿内,只有他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女皇。
“陈宵,你可曾怨朕?”
沈清秋的第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让他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跪在地上,头颅深埋,甚至能闻到金丝楠木地板的清香,可他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怨?怎能不怨!他亲手断送了自己儿子的帝王路,也断送了自己作为人臣的巅峰前途!
可说怨?他更不敢!他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位陛下给的。他的命,他儿子的命,此刻也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臣……不敢。”最终,他只能从喉咙里逼出这两个字。
“不敢,那就是有了。”龙椅上的沈清秋,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陈宵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抬起头来。”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迎上了一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宛如宇宙星空般的漠然,仿佛他所有的心思,在那双眼前都无所遁形。
“陈宵,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朕当初提拔你,就是看中了你的这份聪明和野心。”
“你想要权力,想要富贵,想要你的儿子成为人上人。这都没有错。”
“但是,”沈清秋的语气微微一顿,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你和你的儿子,都只是朕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棋子的作用,就是在他该在的位置上,发挥他该发挥的作用。”
“念儿的作用,是帮朕完成权力的平稳过渡。如今,他的使命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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