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岳这一段时间里心情一直是压抑的、郁闷的,干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
这一天从警队下班儿后,明岳吃完晚饭就在屋内的煤油灯下看书,看了几个章节,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这个时间段还有人敲门,明岳冷笑了一下,他知道谁来了。
明岳轻轻拉开了门,来者正是身着浅蓝色棉袍头上系着羊绒头巾的阮逐流。
阮逐流进门后随手把门关上,摘下头上的头巾急不可耐地踮起脚双手抱住明岳的脖子在明岳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含情脉脉盯着明岳说道:“臭弟弟,想姐姐了吧?”
此时的阮逐流在明岳心目中已经没了丝毫的美好,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涌上心头。
他神情冷冷的,用手轻轻地把阮逐流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了下来,转过身背对着阮逐流冷冷地说道:“来到我这里总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还要乔装一下,我李明岳可真是见不得人啊!”
“明岳我跟你说过的!”阮逐流满脸委屈地从背后抱住了明岳的腰,“不管怎么说,我在那同乐轩大小是个‘角儿’,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谈恋爱的,否则我会失去大量观众的。你也知道我们是吃开口饭的,没有观众撑着,我们阮家班儿又怎么在北平混啊!
“哈哈……!”明岳笑了起来,笑声诡异而悲凉。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阮逐流不解地问道。
明岳转过身来用一只手轻轻地捧着阮逐流的脸,冷笑道:“我要的光明正大,是不是需要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一个高官的身份?我的姐姐!正月十六那天晚上我去看您的戏去了,戏名叫《锁麟囊》,可笑不?那天我还买了束鲜花,准备送给你呢,我的姐姐,你也觉得好笑吧!”
这时的阮逐流脸色骤然大变,丝毫没了妩媚和笑容。
明岳托着阮逐流脸的手轻轻放下了,转身就想开门让阮逐流出去,因为他实在不想听阮逐流说话了,不想继续听她的谎言与狡辩了。
阮逐流立刻一把拽住了明岳的胳膊,泪流满面哭诉道:“那晚我是陪那董耀宗去应酬去了,可明岳你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啊,我只爱你呀!你千万别离开我啊!”
“麻烦你别再演戏了,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是我的眼睛瞎不会看人,我也是该!”明岳盛怒之下猛地一扒拉阮逐流拽着自己的胳膊,阮逐流猝不及防没有站稳摔倒在了屋地上。
“要不人家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呢!我会相信你吗?笑话!这位阮姐姐真是给我上了一课啊!”明岳看着摔倒在地的阮逐流心头一紧,但心还是一横视而不见转头看着窗外,脸色铁青,胸脯一起一伏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那摔倒在地的阮逐流边哭边擦眼泪,扶着床沿儿站了起来,带哭声说道:“李明岳,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干净,你看不起我,既然你知道戏子无情无义你当初为什么追我,大晚上硬闯我的房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真心喜欢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我是天生的贱吗?”
阮逐流话音刚落忽觉得胸口疼得厉害,连忙用一只手捂住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李明岳你只道你身世苦,天下人都欠你的,难道只有你身世苦吗?我活得就不苦,活得就那么随心所欲吗?我心中的苦,受的难就比你少吗?”
看到明岳脸上依然是愤怒与不屑,阮逐流的情绪反而平和了,她苦笑一声,“李明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心中的委屈,人这一辈子万般皆是命,你我相识是命,你我缘份尽了也是命。对于我来说,就是有一天我一觉醒不来了,死了,也是命,我认,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但我现在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眼前的这个阮逐流,这个同乐轩戏园无情无义的‘角’儿,她是怎么来的!”
阮逐流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儿的泪水,对着窗边站立的明岳缓缓道来……
这阮逐流本姓赵,小名叫燕子,山东泗水县人。八岁的时候家乡发了大水,为避水灾随父母和俩个哥哥逃荒到了平阴县的孔村儿。
一家人逃荒到了孔村儿后,母亲又染上了重病。本来贫苦饥饿就笼罩这个家庭,再加上母亲重病无钱医治,燕子的父亲就背着她母亲和两个哥哥,把燕子带到街市上准备偷偷把燕子卖了换钱度日。
八岁的燕子感察到了父亲的意图后,在街市上趁父亲去小解的档口儿偷偷地跑掉了。
这燕子本想往家人落脚儿的地方找母亲和两个哥哥,却又担心回去后父亲还得把她拉回来卖掉,就开始四处闲逛。她不知道具体去哪里,只知道哪里人多就去哪里,哪里人多就意味着能要着饭就饿不死。
这燕子在闲逛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人多的地方。那是村上一家富户在给儿子娶媳妇办喜事,在家门口搭棚请戏班子唱戏,自然吸引了好多看戏的观众。
那燕子便钻进了看戏人群挤到了最前面。燕子一看戏便入了迷,忘记了饥饿也忘了自己是出来躲父亲的,尤其是台上的女演员宛转悠扬的唱腔、优美的身姿、光鲜素雅的着装深深地吸引了她。
到散场了,演员们谢幕下台她也不愿意走,等演员们卸了妆换了平常衣服来到东家摆的饭席前吃饭,燕子也跟了上来。
戏班的人吃着饭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光着脚板的小姑娘站在他们面前,眼巴巴地盯着他们吃饭。
那吃饭的人里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馒头走过来,递给了燕子。燕子也不客气三嘴两嘴就把馒头往嘴里塞谁知由于咽的过急便噎着了嗓子眼儿,眼见着燕子吃几口馒头便把捂着胸口身子蹲了下去,一个中年人赶紧端过一碗水让燕子顺了下去,此时的燕子已经噎出了眼泪。
“爸爸,您看她饿坏了!”那个小姑娘对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听罢又拿来了一个馒头,递给了燕子亲切地说道:“孩子慢点吃,吃完还有!”
有了第一馒头垫底儿,第二个馒头小燕子才开始细嚼慢咽品出了馒头的香味儿。
“还吃吗?”小姑娘问燕子。
燕子摇了摇头,只是深深地给中年男人和小姑娘鞠了个躬,便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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