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崔承嗣从那个狭小的囚笼中拖拽出来,几乎耗尽了苏砚最后的气力。崔大匠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长期囚禁和营养不良让他骨瘦如柴,只能勉强倚靠着窑壁喘息。脱离了那方寸牢笼,接触到相对“开阔”的窑洞空间,他浑浊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蜷缩着,仿佛习惯了那种被禁锢的姿态。
苏砚将自己的水囊再次递给他,又掰碎一块干粮,耐心地等他恢复一点精神。窑洞内,随着影魇的消散,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邪气淡去了许多,但空气中弥漫的陈腐和绝望,却因崔承嗣的存在而更加具体。
“崔匠师,”苏砚放缓声音,尽量不刺激他,“影魇已除,你安全了。告诉我,二十年前,‘钧天台’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关在这里?‘长生瓷’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长生瓷”三个字,崔承嗣身体猛地一颤,干瘦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泥土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中恐惧与一种深刻的痛苦交织。
“是……是‘观天阁’……刘……刘混康……”他嘶哑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出来,带着血泪。
苏砚心头巨震!刘混康!此人他有所耳闻,是徽宗皇帝极其宠信的道士之一,官拜“葆真观妙冲和先生”,常出入宫禁,宣讲道法,据说深得皇帝信重,曾参与编纂《道藏》。难道这一切血腥邪异的背后,主导者竟是这位御前红人,道教宗师?
“是……是他……带来的……‘古方’……”崔承嗣断断续续,语言组织得极其困难,但强烈的倾诉欲支撑着他,“说……说是……前朝……仙师所遗……以……以‘七曜星君’对应之……之人的魂魄……辅以……秘色灵瓷……血祭窑心……可……可引动地脉灵机……烧制出……能……能沟通天地……延年益寿的……‘长生宝瓷’……”
七曜星君?苏砚立刻联想到那七具跪姿白骨。他们是被选中的,生辰八字或命格符合所谓“七曜”的匠人!所谓的“血祭窑心”,就是用这七人的生命和魂魄作为燃料和镇物!
“官家……官家默许……”崔承嗣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一丝不敢言说的怨愤,“刘混康……全权督办……我等……起初不知……只道是……寻常贡瓷……直到……直到开窑前夜……”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他们……突然抓了崔大、李二……还有……还有我徒儿……”他念着那些模糊的名字,老泪纵横,“绑了……押到窑心……活活……活活……”他说不下去了,只用双手做出一个向下按压、然后扭曲的姿势,脸上是极致的恐惧。
苏砚能想象那场景:在窑炉最重要的火膛位置,七名被选中的匠人被强行按住,以跪姿朝向窑心,然后被某种方式夺取了生命,他们的魂魄被邪术抽取,封入事先准备好的“魂傀”之中。而他们的尸体,则被匆忙掩埋在塌陷的窑炉之下,造成了事故的假象。
“你……你当时……”苏砚声音干涩。
“我……我撞见了……”崔承嗣眼神空洞,“他们要……要灭口……是……是王小子……陈拐子……他们几个……趁乱……把我塞进……这废料道……堵死了口……我才……”他指的是王匠人和陈匠人那些幸存者。他们无力反抗,只能在混乱中救下自己的领头大匠,将他藏匿于此,却没想到,这一藏就是二十年地狱般的囚禁。
“那刘混康……以为我死了……但他……他需要人……维持‘魂傀’的……的灵引……”崔承嗣指向那已化为灰烬的壁龛方向,“我的……生辰……是‘勾陈’位……他们……他们取了我一指……维持……维持我与‘器’的联系……让我……半死不活……守着这‘窑心’……”
苏砚彻底明白了。崔承嗣是那“七魄镇脉”之外,一个特殊的“锚点”,他的生命和断指,被邪术利用,作为稳定和连接那影魇(很可能是七魄怨念与邪法结合的产物)与核心“秘色瓷片”的桥梁。所以他被囚禁在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影魇守护这里,既是在执行刘混康留下的指令,也是在无形中汲取着崔承嗣的生命力和那七魄的怨力。
“长生瓷……成了吗?”苏砚问出关键。
崔承嗣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痛苦地闭上眼:“不知道……当时……窑里……有光……很邪门的光……然后……就塌了……刘混康……带走了一些……碎瓷……说……说是‘胚子’已成……需……需温养……后来……后来就再没消息……”
看来,那场血祭或许并未完全成功,刘混康只得到了一些蕴含邪力的“胚子”碎瓷。而他带走的部分,可能至今仍在某个地方被“温养”,或者用于其他邪途。
“近期死的王匠人、陈匠人,还有其他失踪的匠人,又是为何?他们的指骨?”
“是……是‘通天指’……”崔承嗣恐惧地说,“刘混康的……古方里说……‘七魄镇脉’后……需集齐……当年所有知情匠人的……‘本命指骨’……以特定仪式……融入‘胚子’……才能真正……‘一指通天’……成就……完美‘长生瓷’……他……他是在灭口……也是在……收集最后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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