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带着刺骨的凉意,敲打着县衙廨房的窗棂。苏砚面前摊着那个“阴差”皮影和鬼王面具,油灯的光晕在他沉静的侧脸上跳跃。
“债偿……”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是经济纠纷,还是血仇?徐婉娘坚称父亲未曾与人结怨,但同行倾轧的“永盛班”嫌疑难消。
“张茂,”苏砚吩咐,“去查永盛班的底细,尤其是班主近期的动向。还有,之前两位死者,老更夫和绣娘,他们与皮影戏,或者与徐家,可有关联?”
张茂领命而去。苏砚则再次拿起那个皮影,对着灯光细看。那暗红色的残留物,经静明道长初步辨认,并非寻常颜料,而是混合了某种特殊矿物和……可能是动物血液的介质,带有微弱的致幻和引动心神的效果。
“此物若配合特定环境、声音或光影,足以让心志不坚者产生恐怖幻象,惊厥而亡。”静明语气凝重,“凶手不仅精通皮影技艺,更擅旁门左道,绝非寻常之辈。”
正说着,衙役来报,永盛班班主马永盛带到。
马永盛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瘦汉子,眼神活络,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听闻徐承安死讯,他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愕与惋惜。
“哎呀!徐老哥他……怎么会出这种事!”他搓着手,“虽说同行是冤家,可徐老哥的手艺,马某是佩服的!这‘阴差’皮影?绝非我永盛班之物!我们班子走的是热闹喜庆的路子,从不碰这些阴司玩意儿。”
他矢口否认与命案有关,并表示徐家班生意下滑,主要是因其守旧,不肯排演时下汴京流行的新戏文所致。
马永盛的话看似合理,但苏砚注意到,当他看到那个鬼王面具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
送走马永盛,张茂也带回了调查结果。老更夫与绣娘,生前皆未曾与徐家班有明确往来,但老更夫负责打更的区域包括城西,绣娘则曾为徐婉娘缝制过衣裳。关联微弱,却并非毫无痕迹。
“还有一事,”张茂压低声音,“属下查到,约莫半月前,徐承安曾与人在茶楼争执,对方似乎是个外乡人,声音嘶哑,戴着斗笠,没看清脸。争执内容不明,但徐承安回来后,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外乡人?声音嘶哑?苏砚将这些碎片信息记下。
是夜,秋雨渐歇,月色朦胧。苏砚心绪不宁,信步来到徐家作坊附近。婉娘坚持守灵,作坊内只点着一盏孤灯,在秋风中摇曳,将纸窗上贴着的白色剪纸映得如同幢幢鬼影。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皮影摩擦的“沙沙”声,随风传入苏砚耳中。他猛地警觉,循声望去,只见作坊对面的巷口阴影里,似乎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扭曲。
苏砚悄然靠近。距离拉近,他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人影,而是一个用竹竿挑着的、真人大小的皮影!皮影造型正是那个“阴差”,在夜风中微微晃动,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空洞的眼眶仿佛正注视着徐家作坊的灵堂!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苏砚心中一寒,立刻冲入巷中,然而巷子空空如也,只有那个“阴差”皮影被孤零零地留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
他取下皮影,发现与徐承安手中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更新,背后的暗红色残留物气味更浓。
凶手就在附近!他不仅在杀人,更在玩弄人心,制造恐慌!
苏砚立刻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徐婉娘,并扩大搜索范围,寻找那个神秘的外乡人和可能存在的同伙。
接下来的两天,乐平县看似平静,但一股无形的恐惧,如同秋日的寒雾,在城中弥漫开来。关于“阴差索命”、“皮影勾魂”的流言不胫而走,人心惶惶。
苏砚压力倍增,他知道必须尽快破案,否则恐慌会酿成更大的乱子。他反复研究两个“阴差”皮影,试图从中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静明道长则尝试分析那暗红色物质的完整成分,希望能找到其来源。
转机出现在第三日。一个在城隍庙前摆摊算命的老瞎子,颤巍巍地来到县衙,说他那晚似乎听到巷子里有轻微的、像是拉扯丝线的声音,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陈年棺材木的味道。
棺材木?丝线?
苏砚脑中灵光一闪!皮影戏的操纵,靠的就是丝线!而陈年棺材木……通常与丧葬、冥器有关!
凶手很可能有一个固定的场所,用于制作和存放这些邪异的皮影,并且熟悉丧葬相关的事物!
“查!乐平所有木匠铺、棺材铺,近期可有丢失或购买陈年木材的记录!还有那些废弃的义庄、停灵的古庙,一处都不能放过!”苏砚下令,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提线人”。
然而,就在衙门全力排查之时,坏消息传来——永盛班的班主马永盛,被发现昏倒在自己家中,身边同样散落着皮影碎片,虽未致死,却已精神崩溃,口中只会反复念叨:“阴差……锁链……来了……来了……”
凶手的魔爪,再次伸出。而这一次,距离苏砚,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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