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夜,黑得早,也黑得沉。县衙书房里,炭火烧得噼啪作响,苏砚却仍觉得指尖冰凉。桌案上摊着三起命案的卷宗,还有那三柄一模一样的乌木匕首。雀鸟结的五色丝线在灯下泛着陈旧的光泽,像某种不祥的隐喻。
小桃子悲恸的哭声犹在耳畔。苏砚揉了揉眉心,将注意力集中在“童谣案”三个字上。前朝旧事,多湮没在故纸堆中,柳先生为何突然对此感兴趣?这与他的死,又有何关联?
“张县尉,”他唤来值守的张茂,“明日一早,你带几个人,去柳先生的书斋,将他所有关于‘童谣案’的笔记、书籍,全部仔细搜检回来,一片纸角也不得遗漏。”
“是,县尊。”张茂应下,又迟疑道,“那……小桃子那孩子?她爷爷‘哑钟’生前住在南城根儿的破窑里,是否也要去查查?”
苏砚沉吟片刻:“去。带上件厚实衣裳,再包些吃食给她。查探时仔细些,看看有无类似的书信、杂记,或是……不寻常的物件。”他顿了顿,“态度温和些,莫要吓着孩子。”
“卑职明白。”
张茂领命而去。苏砚独自对着烛火,拿起一柄乌木匕首,指尖描摹着那雀鸟结的轮廓。这结法精巧别致,绝非寻常人能随手打出,定有渊源。他想起静明道长虽已离去,但她曾提及龙虎山藏书阁中收集有天下各种祈福、辟邪的绳结图谱……
“来人。”苏砚唤来一名心腹衙役,“备一份厚礼,以我的名义,速速送往龙虎山天师府,求问此雀鸟结之出处与含义,言辞务必恳切。”
衙役领命,连夜出发。
次日晌午,张茂顶着风雪回来了,带回一摞从柳先生书斋搜出的泛黄书稿和几本旧书,还有一个好消息——他们在“哑钟”栖身的破窑角落,一个被破布层层包裹的瓦罐里,发现了一本残破不堪、字迹模糊的手抄小册子,里面竟也零星提到了“童谣”二字,还有几幅简陋的,画着孩童游戏的图画。
“小桃子怎么样了?”苏砚一边翻看物证,一边问。
“那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张茂叹了口气,“住在邻家的寡妇答应暂时照看她。卑职给她留了银钱和吃食,她不肯白要,非要帮着那寡妇做针线活抵债。”
苏砚心下恻然,更加坚定了速破此案的决心。
柳先生的笔记杂乱,多是些前朝野史的摘抄,关于“童谣案”的部分,似乎刚起了个头,只提及前朝某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因一首暗讽其僭越的童谣兴起于市井,便大肆抓捕传唱孩童,造成一桩惨案,但具体细节语焉不详。而“哑钟”那本小册子更显诡异,像是一本自编的唱词底本,除了莲花落,还夹杂着一些不成调的、词句古怪的儿歌,其中一页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小人手拉手围成圈,旁边写着“圈儿词,莫要传,传到宫里掉脑袋”。
圈儿词?苏砚盯着那粗糙的图画,心中一动。这游戏,他依稀记得儿时见过,孩童们牵手围圈,边跳边唱,唱词往往随口编就,各地不同。难道前朝的“童谣案”,与这类孩童游戏有关?
他将柳先生的笔记与“哑钟”的册子并排铺开,试图找出其中的联系。柳先生关注的是宫廷秘闻,史笔春秋;“哑钟”记录的却是市井俚曲,童谣游戏。一个是阳春白雪的说书先生,一个是下里巴人的街头乞儿,他们的交集点在哪里?
除非……他们所触及的,是同一桩被掩盖的旧事的不同侧面。而那首索命的“童谣”,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与这段血腥历史紧密相连!
凶手在用这种方式,惩罚那些“传播”或“触及”这段历史的人?无论是精研史料的柳先生,还是可能无意间传唱了某些词句的“哑钟”和挽歌妇人?
这个推断让苏砚脊背发凉。如果真是如此,凶手的身份定然与那段历史有着极深的渊源,其偏执与残忍,也远超寻常仇杀。
接下来的两日,苏砚闭门谢客,全力梳理线索。他走访了县里几位年长的老人,询问“圈儿词”和前朝旧事,可惜年代久远,众人皆语焉不详,只模糊记得幼时似乎听过一些“犯忌讳”的童谣,但具体词句早已忘却。
龙虎山那边尚未回音,匕首与丝线的来源依旧成谜。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腊月十五,年关将近,街市上逐渐有了些采办年货的人气,但“童谣索命”的阴影仍如阴云般笼罩在乐平县上空。
黄昏时分,苏砚正在书房对着地图,标记三位死者生前主要活动区域,试图找出地理上的规律,张茂却急匆匆赶来,脸色怪异。
“县尊,有发现!”他压低声音,“卑职按您的吩咐,一直派人暗中留意那些可能接触过前朝旧事或古怪童谣的人。今日发现,西街那家专营古籍修补的‘翰墨斋’老掌柜,前几日突然称病歇业了。而有人看见,在柳先生出事前两日,他曾去过翰墨斋!”
翰墨斋?苏砚立刻起身。这家书铺他是知道的,店主是个姓陶的老秀才,性子孤僻,但于古籍修复一道确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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