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证霜痕》
宝丰新村的夜风卷着煤灰与潮湿的尘息,
却被一泓清冷的月光悄然涤荡。
老槐树盘虬的枝桠筛下碎银,
落在林秀攥着揉烂纸巾的手上,
也落在王钢蛋掌心那枚覆霜的柿饼上,
像命运投下的、温柔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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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依旧卷着宝丰新村特有的、混杂着劣质煤球燃烧的呛人烟气、隔夜饭菜的酸馊味和潮湿巷弄的土腥气。但今夜,这浑浊的气息之上,竟意外地悬着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清冷的月辉,如同九天倾泻而下的银色纱幔,温柔地覆盖在杂乱的自建楼房顶、坑洼的水泥路面、堆积的垃圾角落,以及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上。
林秀站在槐树巨大的阴影与月光的交界处。一半身子浸在浓重的黑暗里,一半身子被清辉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夜风吹拂她凌乱的发丝,几缕发梢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她掌心紧攥的那包被揉烂的廉价纸巾,也在月华下显露出皱巴巴的纹理,不再那么狼狈,倒像一枚历经沧桑的、独特的勋章。
巷口那盏苟延残喘的白炽灯泡,电压不稳地滋滋作响,投下昏黄摇曳、如同鬼火般的光晕。但这微弱的人造光,在浩瀚清冷的月辉笼罩下,显得如此局促和微不足道。月光慷慨地洒满整个路口,将斑驳的墙皮、坑洼的路面、甚至堆积的垃圾,都镀上了一层柔和而静谧的银边。
他真的……走进了那片被月光遗忘的黑暗?
林秀的目光,穿透清冷的月华,依旧死死锁在王钢蛋消失的那条巷口。月光照亮了巷口堆积的杂物,却照不进巷子深处那浓稠如墨的黑暗。那黑暗,像一个沉默的伤口,镶嵌在这片被月光抚慰的破败土地上。
荒谬感依旧在,愤怒和恐惧的余烬也未完全熄灭。但左小臂上残留的、干燥而稳定的触感,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真实。那包攥在手心的廉价纸巾,粗糙的触感里,也仿佛渗入了一丝月光的凉意。
就在这时,巷口昏黄的灯泡再次剧烈闪烁,滋滋的电流声在月夜的静谧中格外刺耳。光影晃动间,那个笔挺的身影,如同从黑暗深渊里浮出的礁石,重新被摇曳的光晕和清冷的月华共同勾勒出来。
是王钢蛋。
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棵沉默的、扎根于废墟的松树。左手紧攥着那本深蓝色的《劳动法》,深色的封皮在月光下吸收了大部分光线,显得更加沉重。清冷的月辉落在他棱角并不分明的侧脸上,清晰地照亮了左右脸颊上那两道尚未消退的、对称的红肿指痕,如同某种沉默的勋章。他的目光,如同两道被月光洗练过的探针,扫过空旷的、铺满银辉的路面,最后落在了槐树阴影与月光交界处的林秀身上。那眼神里,漠然的底色依旧,但在月华的浸润下,似乎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夜的静默。
林秀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节奏似乎被这清冷的月光调和得稍缓了一些。恐惧仍在,却不再那么尖锐得令人窒息。那个念头,在月光的安抚下,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
“不管他是什么……是他带我回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煤烟味的空气里,竟也吸入了一丝微凉的、属于月夜的清甜。右手飞快探入旧帆布包深处,摸索着,解开了那个干净的塑料袋。一枚小小的、表皮覆盖着细腻白霜的柿饼,被她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举到了月光之下。
月华如水,温柔地包裹着那枚小小的果实。白霜在清辉中仿佛被点亮,泛着莹润如玉的微光,圆润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可爱,像一颗坠入凡尘的微缩月亮。
她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紧紧锁着掌心的“小月亮”。僵硬地、用尽全力向前迈了一小步,生硬地伸直手臂,将柿饼朝着月光下那个沉默的身影递去!动作依旧夸张得像个投降的士兵,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在月光下似乎松弛了那么一丝丝。
时间在月华的流淌中,似乎被拉长、变得粘稠。
槐树巨大的树冠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筛下细碎晃动的月影,如同在地上跳着静谧的舞蹈。远处隐约的狗吠和醉汉呓语,也被月光柔化,成了夜的背景音。
王钢蛋纹丝不动。他的目光,从林秀低垂的、被月光勾勒出柔韧弧度的后颈,缓缓移到她伸出的、微微颤抖的手上,最后,如同被月华牵引,聚焦在那枚沐浴着清辉、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柿饼上。那漠然的眼底深处,似乎被这月下的“小月亮”投入了一颗极其微小的石子。
就在林秀手臂酸软、勇气将泄的临界点——
王钢蛋动了。
他的右手平稳抬起,带着月夜的微凉气息,伸向那枚月下的柿饼。指尖带着薄茧的粗糙感,在清冷的月光中,轻轻地、无比精准地擦过林秀因紧张而冰凉的指尖。
触碰!微凉!粗糙!稳定!
就在指尖相触的瞬间,林秀猛地缩手!身体本能地想要逃离这让她灵魂震颤的接触!脚跟转动,重心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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