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泼翻的浓墨,瞬间吞噬了整个东区安置点。
前一秒还嗡嗡作响的空调和冰箱,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唯一剩下的声音,是人群中骤然响起的惊呼和孩童被惊醒的哭闹。
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即将变质的食物气息,黏腻地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恐慌像无形的瘟疫,在黑暗中迅速蔓延。
“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
“我的天,冷库里的肉怎么办?明天吃什么?”
“负责人呢?死哪儿去了!出来给个说法!”
愤怒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人群自发地朝着安置点的办公室门口聚集,手电筒的光柱在黑夜里焦躁地晃动,像一群被困在笼中的野兽,闪烁着不安的眼睛。
这里汇集了因城市内涝而无家可归的数百人,紧绷的神经本就脆弱,此刻的断电,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辆车灯划破黑暗,疾驰而来,在人群外围一个急刹车。
车门推开,沈昭棠几乎是跳下车的。
她没有去拨开人群,只是站在骚动的边缘,清脆而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声浪:“大家静一静,我是安置点负责人沈昭棠。”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最前排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回头望向她。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食物、安全,还有这该死的闷热。”她一步步走上前,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坦诚,“我已经在这里了,问题我会解决。请大家相信我,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没有空洞的承诺,只有直面问题的态度。
人群的骚动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但怀疑和焦虑的目光依然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沈昭棠没有在人群中多做停留,她转身快步走进临时办公室,黑暗中,陈默川已经用手机的电筒照亮了一角。
“情况怎么样?”她言简意赅。
“很糟。”陈默川压低声音,“刚联系供电局,说是主干线路被暴雨冲垮的树木压断了,抢修最快也要我们的备用发电机……根本撑不起整个区域的冷库和空调。”
两个小时。
在正常情况下,这不算什么。
但在这里,在数百人情绪即将失控的当下,一百二十分钟,足以让一切崩盘。
食物会彻底变质,恐慌会演变成暴动。
沈昭棠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
“两个小时,我们等不了。”她立刻做出决断,“陈默川,你是活地图,立刻联系周边所有我们能动用的资源,工厂、酒店、施工队,问他们有没有大功率的移动发电机组可以租借,不计代价。”
“好!”陈默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翻找通讯录。
“林阿姨!”沈昭棠又转向刚刚闻讯赶来的后勤组长林阿姨,“马上组织信得过的志愿者,把我们所有的应急手电筒和蜡烛都分发下去,优先给有老人和孩子的家庭。另外,把仓库里所有的面包、饼干和瓶装水都搬出来,做好随时分发的准备,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明白!”林阿姨转身就去执行。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机油味的身影挤了进来,是负责车辆维修的孙师傅。
“沈主任,”他有些气喘,“我刚想起来,邻镇的应急消防队好像配了一辆大功率的移动电源车,就是那种专门给大型抢险现场供电的,别说咱们这儿,再大一倍的地方都够用!”
沈昭棠眼睛一亮,这简直是救命稻草!
“但是……”孙师傅面露难色,“那种特种车辆的调动,要区应急管理局的领导点头才行,手续很麻烦。”
沈昭棠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副局长的电话。
这是她之前在一次跨区防汛会议上存下的。
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
“周主任,您好,我是东区安置点的沈昭棠。”她没有提顶头上司,也没有提繁琐的流程,而是直接切入核心,“我这里代表东区应急指挥部,向贵单位申请紧急救灾支援。我区安置点因线路中断,陷入大规模停电,数百名受灾群众面临食物短缺和安全风险,情况万分危急。根据《紧急状态应急预案》第X条,我方请求贵单位的移动电源车立刻驰援。”
她的话语清晰、冷静,直接扣上了“紧急救灾”和“应急预案”的帽子,将这件事的性质从一个下级的“请求”,变成了平级单位间的“紧急公务”。
电话那头的周主任显然被这番话镇住了,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明白了!灾情就是命令!你们那边具体位置在哪?我马上安排车辆出发!”
挂断电话,沈昭棠只觉得手心全是汗。
她刚才的行为,无疑是越级上报,甚至可以说是“假传圣旨”。
一旦事后追究起来,一顶“无组织无纪律”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但她看着窗外那些在黑暗中晃动的不安光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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