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鹿鸣扶稳洛依依后，并未多做停留。他松开手，目光在她那张写满“无辜”与“惊慌”的脸上平静地扫过，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处的人听清，带着一种例行公事般的淡然：“小心一点，洛小姐。”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无责备，也无关怀，就像提醒一个陌生人注意脚下湿滑的地板。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对闻声赶来的侍者低声交代了一句“麻烦处理一下”，便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要离开，转身径直朝着宴会厅侧方的通道走去，步伐稳健，胸前的酒渍在灯光下愈发显眼，却无损他半分气度。
洛依依僵在原地，脸上精心维持的表情几乎要碎裂。那句“小心一点”像一盆冷水，将她所有旖旎的幻想和自以为是的“机会”浇得透心凉。她没料到，在这个无数人想攀附的场合，面对她这样主动示好甚至不惜制造“意外”的年轻貌美的女星，万鹿鸣的反应竟能如此平淡、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洞悉一切后的漠然。
这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她难堪。她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咬了咬嫣红的唇，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怼，但很快被更强的挫败感取代。她自讨没趣，只能强撑着笑容，对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了然的目光视若无睹，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试图融入新的交谈圈，只是背影略显仓皇。
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萧晴，差点没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她连忙端起酒杯掩饰，借着抿酒的动作，将那份小小的、带着酸意却又无比痛快的笑意压了下去。看到洛依依那副算计落空、吃瘪又不得不维持体面的样子，她心里那点因为对方刻意接近而泛起的不舒服，瞬间被一种微妙的“解气”感取代。尤其是万鹿鸣那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冷淡处理，让她既安心，又忍不住想……逗逗他。
原来他应对这种场面如此游刃有余，甚至有点……“不解风情”？萧晴心里那颗因为距离和复杂现实而一直悬着的小石头，似乎轻轻落下了一点。但另一种情绪悄然滋生——看他被别的女人（尽管是别有用心的）环绕、制造“意外”，哪怕他处理得再干净利落，心里那点隐秘的醋意还是像细小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只是这醋意，此刻被洛依依的狼狈和他的冷淡冲淡，反而转化成了一种想要“挑衅”一下他的顽皮念头。
酒会继续进行，觥筹交错，光影迷离。萧晴陪着桦姐又见了几位业内前辈，收获了一些鼓励和建议，但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她留意到万鹿鸣离开后并未立刻返回主宴会厅，猜想他大概是去处理衣服，或者去了楼上的贵宾休息区。蓝海国际会议中心的顶层，除了这个大型宴会厅，还设有数间设施顶级的套房，供重要宾客休息或进行私密会谈。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她看了看时间，又和桦姐低语几句，借口去洗手间补妆，暂时离开了热闹的中心区域。
穿过相对安静的回廊，避开零星交谈的人群，萧晴凭着印象朝着通往上层套房的专用电梯和楼梯间方向走去。她心跳有些快，指尖微微发凉，既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一丝忐忑，又被一种隐秘的兴奋和期待驱动着。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甚至有些“不成熟”，但二十岁生日刚过、刚刚在红毯上收获自信的女孩，此刻被一种想要亲近他、甚至“宣示”一点点不同的小心思攫住了。
她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走向了相对僻静的消防楼梯间。厚重的隔音门将宴会厅的喧嚣彻底隔绝，楼梯间里光线柔和，铺着厚厚的地毯，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微光，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刚在楼梯转角平台站定，平复了一下呼吸，就听到上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不疾不徐的节奏。是万鹿鸣。他果然下来了。
萧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从上一层的楼梯转角出现，一步步向下走来。他已经换下了那件被酒渍玷污的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领口松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随性，却依然难掩通身的矜贵气度。他微垂着眼，似乎在想事情，眉宇间带着惯常的、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
就在他即将走过萧晴所在的转角，准备继续向下时，萧晴从阴影里轻轻迈出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万鹿鸣脚步倏然顿住，抬眸。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女孩脸上时，他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但很快被更深邃的情绪覆盖。楼梯间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暧昧的阴影，她穿着那身简约却不失精致的黑色小礼服，仰着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狡黠又灵动的神采，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挑衅的笑意。
“万董，”萧晴先开口了，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回音，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学着刚才酒会上那些人的口吻，“很受欢迎嘛。”
万鹿鸣看着她，没有立刻接话。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分辨她此刻的真实情绪。几秒钟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楼梯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有安全标志那点幽绿的光，映亮彼此近在咫尺的面容。
然后，他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的、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的弧度。他没有回答她略带调侃的“评价”，而是反问，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怎么在这？上面挺热闹的，适合你们年轻人。”
他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像个真正的长辈在关心晚辈的社交，但萧晴却听出了里面一丝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或许还有一点点对她出现在此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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