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黎三箭荡平黑云寨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早已超出了南疆边陲,一圈圈扩散,终是重重地拍打在了隐霜谷看似平静的水面上。谷中那家唯一的“松涛酒肆”,平素多是些谷民与往来脚夫歇脚,谈论些家长里短、收成好坏,如今却成了江湖传闻的集散地。
“听说了吗?那‘三星箭主’墨黎,一人一弓,三箭定乾坤!破军裂门,贪狼噬阵,七杀锁魂!啧啧,真真是神乎其技!”一个走南闯北的行商灌了口浊酒,唾沫横飞,眼中满是敬畏与向往。
“可不是!那黑云寨的寨门,听说包着半寸厚的生铁!一箭!就一箭!轰得连渣都不剩!比官府的攻城炮还厉害百倍!”同桌的脚夫附和着,脸上带着亲眼所见般的笃定。
“还有那贪狼箭,邪门得很!影子似的,沾着人就变干尸!七杀更吓人,瞪谁谁死!那寨主屠刚,多大的凶名?愣是被一眼看得动弹不得,活活让人用弓砸碎了脑袋!”角落里一个瘦小的汉子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惊悚,引得周围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三星箭主墨黎……”这名字在酒肆的喧嚣中被反复咀嚼,每一次提及,都仿佛镀上了一层神秘而耀眼的光晕,带着传奇的色彩。谷民们或许不懂什么破军贪狼七杀的玄奥,但那“一人平一寨”、“救孩童”、“事了拂衣去”的行径,却足以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树立起一个近乎神话般的英雄形象。
谷西小院,薛难端坐石桌旁,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程牛刚从谷外回来,带回的正是这些沸沸扬扬的江湖传闻,被他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老薛,你是没看见外面传得那个邪乎劲儿!”程牛拍着大腿,声如洪钟,“那墨黎小子,真他娘给咱们这些用弓的长脸!三箭啊!就三箭!名震天下!嘿,以后谁还敢小看弓手?”
薛难指尖无意识地、带着某种奇特韵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石桌面。他的目光并未聚焦在程牛身上,而是投向虚空中某个无形的点,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万千星轨在无声运行,推演着那三箭背后蕴含的更深层意味。破军、贪狼、七杀……这三个名字在他心中掀起的波澜,远比表面的传奇故事更为汹涌。三星曜月现世,墨黎横空崛起,这绝非偶然,更像是一盘沉寂已久的大棋局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骤然落下,搅动了整个棋盘的格局。这对他和蛰伏中的“听雨轩”而言,是借势而起的东风,还是引火烧身的劫数?福祸难料。
叶宣则听得小脸通红,双眼放光,如同两颗璀璨的星辰。她几步冲到程牛面前,拽着他的袖子急切地追问:“程叔!程叔!那‘破军’一箭真的把铁门轰成渣了?那箭光是什么样的?像太阳一样亮吗?‘贪狼’的影子怎么吞人的?还有还有,他怎么瞪一眼就把人吓死的?快说快说嘛!”她恨不能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那惊天动地的神威,心中对那未曾谋面的“三星箭主”充满了崇拜与向往。
一旁的叶璇同样惊异,秀眉却微微蹙起,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不像妹妹那般天真烂漫,想的更深。如此人物,手段惊天,甫一出世便搅动风云,将黑云寨这等凶地连根拔起,其锋芒之盛,必然引来无数目光。这名望,是护身符,亦是催命符。隐霜谷如今是他们好不容易寻得的安身立命之所,“听雨轩”更是刚刚起步,根基浅薄,尚在蛰伏积蓄力量。墨黎的风暴席卷而来,是会将他们一同卷入漩涡中心,还是能在这动荡中寻得一丝隐秘的喘息之机?她心中那份属于“听雨轩”掌舵人的责任感,让她无法像妹妹那样单纯地兴奋。
…………
数日后,隐霜谷外三十里,“青山集”。
这个依托几条商道交汇而兴起的集镇,比谷内小镇繁华数倍。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喧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杂着药材的辛香、铁器铺的煤烟味、牲畜的膻气以及食物的油腻气息。
程牛带着叶璇、叶宣姐妹此行目的明确:采购一批谷内紧缺的疗伤药材,以及为叶宣打造箭簇所需的特殊精铁。三人走在略显拥挤的街道上,叶宣依旧沉浸在墨黎的传说里,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叶璇则保持着惯有的沉静,目光敏锐地扫视着两旁的药铺和铁匠铺。程牛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自然而然地在前方分开人流。
然而,今日的青山集,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异样的喧嚣。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几乎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话题的核心,依旧是那场震动南疆的覆寨之战和那个神秘莫测的箭主。
“墨黎!三星箭主!这名字,听着就带煞气!”
“三箭平一寨,救孩童于水火,这才是真豪杰!”
“嘿,听说‘血手’杜老三放出话来,想掂量掂量这位新晋箭主的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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