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与死寂瞬间吞噬了一切,恐慌如同瘟疫,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茶棚里,烛火如豆,摇曳不定。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抱着膝盖,用生硬的汉语喃喃自语,讲述着她在战乱中失散的女儿。
“她最爱喝茶了,”老人浑浊的眼睛望着黑暗的远方,“我说,不定哪天我一觉醒来,她就泡好了茶,在门口等我回家。”
一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棚内所有人强撑的坚硬外壳。
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苏晚卿默默起身,在黑暗中点燃一炉沉香。
那幽微的香气仿佛一只温柔的手,安抚着躁动不安的灵魂。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行囊中取出那只金缮茶罐,以及一套随身的紫砂茶具。
她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仅有的烛光映照下,她完全凭借手感与气息,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一整套冲泡流程。
取茶、温杯、注水、出汤……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沉静得仿佛一座山。
这是一场惊世骇俗的“盲泡茶”,是技艺与心境臻于化境的完美融合。
茶汤被分入一个个简陋的陶碗,传递到每个人手中。
茶汤入口,温润甘醇,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奇妙力量。
有人在黑暗中无声地流下眼泪,有人却在苦涩的回甘里,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傅承砚就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黑暗将他的身形完全隐没。
他双手紧紧握着那只温热的陶碗,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一次,他没有下意识地去分析、去记录她的每一个动作,只是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静静地,将那碗茶喝完。
然后,将空杯轻轻放回身前的木案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阿墨用夜视功能的手机,悄悄录下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深夜,当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剪辑这段视频,准备作为“游方茶使”的资料保存时,却在结尾发现了一段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画面。
茶棚里早已空无一人,苏晚卿在收拾完所有茶具后,并未立刻休息。
她从背包里取出手提电脑,和一枚小小的U盘——正是傅承砚匿名寄来的那张,存着所有关于植物修复技术的资料。
她将U盘插入电脑。
屏幕的光照亮她平静的脸。
她快速地浏览着里面的文件,没有跳过任何一张图表,任何一组数据。
几分钟后,她关闭了文件,手指在“删除”键上悬停了一瞬,最终还是移开,将U盘退了出来。
紧接着,她打开一个新建的文档,屏幕上显示出标题:《关于边境地区群体性创伤的转化与教育模型构建·第三版》。
她在文档末尾的参考文献一栏,迟疑了不过一秒,便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7] F.C.Y. 田野观察笔记(匿名),私人资料,未发表。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电脑,吹熄了桌上最后一支蜡烛。
月光如水银泻地,洒进棚内,恰好照亮了电脑旁的一个角落——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未曾寄出的明信片,背面的字迹清秀而有力:
“你说春天不一定每次都开花,可是,我看见了。”
黎明时分,晨雾弥漫。
傅承砚背着简单的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务站。
他要去另一个更偏远的哨点交接工作。
途经茶棚,他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一夜之间,那简陋的门楣上,竟悬挂起一盏新糊的纸灯,灯下,还用麻绳系着一小盆素心兰,几朵洁白的花在晨风中微微摇曳,吐露着极清雅的芬芳。
他在门外驻足了片刻,那扇虚掩的木门后,或许有他渴望了半生的风景。
但他终究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推。
转身之际,一阵山风吹过,檐下不知何时挂上的一串铜铃,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他没有回头,迈开长腿,大步走入了浓重的晨雾之中,身影很快被吞没。
而茶棚内,木窗之后,苏晚卿正静静地立着,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她手中,握着昨夜写完的演讲稿,最后一句话的墨迹仿佛还带着微湿的凉意:
“爱的最高形式,或许不是永恒的重逢,而是允许彼此在各自的轨道上,成为真正的光,却默契地,永不灼伤对方。”
窗外,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终于刺破云层,照亮了远方两条蜿蜒分岔的山路——一条通往深谷,一条攀向高峰,都留下了跋涉的足迹,却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
风声渐止,那串被傅承砚的离去所惊动的铜铃,却在寂静中又突兀地响了一下,发出一声干涩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异响,在清晨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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