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傅承砚在专业领域里,彻底人间蒸发。
他成了一段代码,一道指令,一个无形的基础设施,支撑着无数生命的重建,却无人知晓他的姓名。
又是一年深秋。
听松庐的后院,那棵老梧桐的叶子落了满地。
苏晚卿坐在廊下,正为一批即将送往欧洲巡展的新茶样进行最后的审定。
她的面前,摆着十几个白瓷盖碗,每一只都代表着一种极致的风味。
她为每一款茶都起了名字。
“云水谣”、“见南山”、“故人归”……诗意盎然,风骨自现。
最后,她拿起一款茶。
这款茶,汤色金黄透亮,气韵沉雄霸道,回甘却温柔得令人心碎。
它是以“愈骨茶引”为基础,结合阿尔卑斯山泉水质改良而成的全新茶品,专供欧洲的高山病疗养中心。
助手在一旁轻声问:“院长,这款……叫什么名字?”
苏晚卿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却没有饮。
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熟悉的、混合着草木与风雪气息的茶香,仿佛在与一个遥远的灵魂对话。
良久,她放下茶盏,拿起笔,在名签上写下两个字——
“无名”。
助手愣住了。
苏晚卿笑了笑,那笑容极淡,像风拂过水面,了无痕迹。
“最好的东西,往往没有名字。”
夜深人静,她独自回到书房。
窗外,风声呜咽,像在诉说着什么。
她走到书案前,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月光,研开一汪新墨。
她铺开一张极好的徽州宣纸,悬腕,提笔。
笔尖饱蘸墨汁,在纸上空悬了许久许久,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最终,她没有写下一个字。
她只是闭上眼,任由那饱含着万千情绪的墨滴,从笔尖坠落,在洁白的纸上晕开一个浓重而又孤寂的墨点。
像一声叹息,也像一个句点。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推开窗。
冷冽的秋风瞬间灌满整个房间,卷起桌上那张只留了一个墨点的宣纸。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终究,只是任由那张纸,在风中翻飞,最后飘向无边的夜色。
她对着空旷的庭院,对着那轮清冷的明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轻轻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被她从制度里、从记忆里、从世界上彻底抹去的,名字。
声音出口的瞬间,就被风吹散,揉碎,融进了山间的松涛,融进了天边的云海,融进了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呼吸里。
她说不出的名字,从此,长进了风里。
她不必再记起。
因为,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都在为她记着。
这,或许才是最彻底的,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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