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在巨大的压力下贲张颤抖,每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
林工带领着所有还能动弹的男人,在桥下轮番作业,用钢索和千斤顶加固着脆弱的桩基。
几个小时后,他浑身泥水地爬上桥面,想让傅承砚休息片刻,换人顶上,却见他依旧如一尊雕塑般,维持着最初的姿势,纹丝不动。
“傅总!你下来换口气!这样下去会虚脱的!”林工焦急地大喊。
傅承砚紧闭着双眼,雨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只是微微抬起一只已经冻得发紫的手,制止了林工的靠近,牙关里迸出几个字:“不能换——力一旦松,榫口就偏了。”
站在远处避雨棚下的沈知节,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他走到苏晚卿身边,声音低沉而复杂:“疯子……他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这座桥当千斤顶。”
苏晚卿始终静立在雨幕之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紫砂小壶,正不疾不徐地冲泡着什么。
袅袅升起的白色水汽,模糊了她清冷的脸。
良久,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走到桥头,将它轻轻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墩上,那个位置,恰好在傅承砚视线所及、却又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而后,她转身,决然离去,没有再说一个字。
凌晨四点,当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雨势渐歇。
随着林工将最后一道加固钢板铆接完毕,他激动地大吼一声:“成了!承重测试合格!可以通过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苏晚卿缓缓走上修葺一新的桥面,指尖轻轻抚过新补上的雕花栏杆。
忽然,她的动作一顿。
那上面刚刚雕刻好的纹样,竟是烬归堂门楣上海棠伴月图的简化版,刀工虽显生涩,神韵却丝毫不差。
她回过头,望向那个刚刚从主梁上撤下、几乎要虚脱倒地的男人:“这图案……”
傅承砚抹去满脸的泥水和雨水,露出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他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你说过,有些记忆,不该被江水淹没就断了。”
苏晚卿凝视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良久,良久,她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桥名不变。”她移开视线,望向桥的另一端,声音清冽地在晨光中散开,“但从今天起,它叫‘半渡桥’——过者自渡,留者自守。”
车队开始陆续通过半渡桥,每一辆车驶过时,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但桥身却稳如磐石。
苏晚卿是最后一个踏上桥面的。
当她走到桥中央时,忽然停下脚步。
她从腰间解下一枚早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黄杨木茶针,那还是三年前,傅承砚嫌它太旧,随手扔进垃圾桶,又被她偷偷捡回来的。
她取下一根随身的红绳,将茶针系好,对着桥下依旧湍急的河流,用力抛了出去。
“三年前,你说它太旧,该扔了。如今,我让它归于江心。”
话音落下,站在桥尾,目送着她背影的傅承砚,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默默地抬起手腕,将那串他从不离身、用来替代婚戒的黑檀木佛珠,也一把解下,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滚滚江流之中。
两股细小却执拗的涟漪,在浑浊的急流中短暂交汇,随即被更大的浪涛吞没,转瞬便再无痕迹。
清晨的阳光终于刺破厚重的云层,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
车队成功抵达对岸的山顶,众人纷纷下车回望。
只见那座饱经风霜的古廊桥,在缭绕的晨雾中静静横卧,宛如一场壮烈而沉默的告别。
而桥头,不知何时竟立起了一块粗糙的无字石碑。
傅承砚没有随车队离开。
他独自一人留在了桥头,手中握着一把从工具箱里找来的凿子和铁锤,正迎着晨光,在那块石碑上,一点一点地刻划着什么。
当第一缕阳光垂直照亮碑面时,远在山路上的车里,眼尖的阿墨忽然惊呼一声。
苏晚卿掀开车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借着望远镜,隐约能辨认出那石碑上缓缓成形的四个小字:
此桥有主。
那字迹,笨拙而又深刻,一笔一划,都仿佛是用尽了余生的力气。
苏晚卿的唇角似乎极轻地动了一下,快得像一个错觉。
随即,她面无表情地放下车帘,隔绝了身后的一切。
引擎重新轰鸣,车轮碾过路边一丛刚刚绽放的野菊,带着决绝的意味,向着未知的远方驶去。
无人知晓,那块沉默的石碑,究竟是为谁而立。
也无人知晓,在彻底告别了望川这片承载了太多沉重记忆的土地后,他们即将抵达的,是怎样一个全新的世界。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领航员校对路线的声音,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向往与敬畏。
“下一站,雪芦镇。高原茶马古道的最后一站,传说中……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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