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如泣如诉,卷着湿冷的寒意,从南坡古道的每一个缝隙里钻出来。
这条路是老茶农们踩出来的,崎岖难行,沿途没有任何现代照明。
在归藏堰的整体规划中,苏晚卿特意保留了这片原始的黑暗,她称之为“山的眠息之地”。
她手中提着一盏老式的油纸灯笼,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三尺之地。
光晕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仿佛随时会吞噬掉这豆点微光。
她拒绝了林工配备强光手电的建议,只因祖辈相传,夜巡茶山,靠的不是眼,是耳,是心。
她要听暗渠中水流的声音,辨别流速是否平稳,以此判断新栽的古茶树根系是否得到了均匀的滋养。
这是“听水辨脉”的古法,也是她与这片土地的私密交流。
风声里,夹杂着一丝极不和谐的、细微的摩擦声。
苏晚卿的脚步倏然一顿,灯笼的光圈凝固在半山腰一处泄洪口旁。
那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是野兽刨土,也非山石滚落。
那是一种……带着某种固执韵律的、指腹摩挲岩石的声音。
她缓缓走近,灯笼的光晕终于勾勒出一道蹲踞在黑暗中的高大轮廓。
是傅承砚。
他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工装,背对着她,身形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他没有带任何照明工具,仿佛早已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指腹,正一遍又一遍地,极其轻缓地,摩挲着泄洪口石缝间刚刚冒头的一层薄薄的苔藓,另一只手则在膝盖上的一个防水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他似乎早已察觉她的到来,却没有回头,连身体的姿势都未曾改变。
直到她走近,他才用那把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沙哑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你说过,真正的生态不是人工造景,是创造条件,让一片荒地自己长出秩序。”
他的声音里没有乞求,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近乎学究式的陈述,仿佛在背诵她曾经说过的话,向她汇报一份迟交了太久的作业。
苏晚卿默然伫立。
灯笼的光,映出他专注的侧脸,那张曾令无数人仰望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沾着泥土,眼窝深陷,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两颗被顽固地钉在夜幕上的寒星。
她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她将手中的油纸灯笼轻轻放在他身侧三尺外的一方平整石台上。
那点温暖的光,恰好能照亮他记录的笔记本,却又与他的人保持着一个清晰的、不容侵犯的距离。
然后,她转身,提步,继续走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身后,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即又坚定地响了起来。
此后七日,成了他们之间一种无声的默契。
她依旧在每夜子时出发,巡视的路线随心而定,从不固定。
而他,仿佛在她心中安装了某种追踪器,总能提前抵达她可能经过的某处险要节点。
有时,她会在一处新砌的滤网上,发现刚刚被清理干净的枯叶与淤泥。
有时,她会看到被野猪拱松的护坡砖,已经被重新夯实,缝隙里填上了混合草籽的新土。
他从不出现在她的正前方,也从不与她并肩。
她走在明处,提着那盏孤灯,而他则像一个幽灵,隐匿在暗处,用最笨拙原始的方式,为她扫清前路上所有微小的障碍。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唯有她的脚步声,和他劳作时发出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间形成一种奇特而错落的回响。
偶尔路过半山腰医护站的沈知节,在窗边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看到那个清冷的、仿佛不染尘埃的女子,走过一处刚刚被修葺过的路段时,脚步会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也看到,当女子的身影消失后,那个高大的男人会从黑暗中走出,捡起她遗落的一片茶叶,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口的衣袋。
沈知节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悄调整了自己的巡诊排班表。
第二天,在他认为最偏远、最难走的一条巡山小径尽头,多了一个挂在树枝上的急救药箱。
他想,这或许能为那个沉默的同行者,多增添一个“正当”的理由。
第八夜,暴雨骤至。
夜空中电光如龙蛇乱舞,撕裂夜幕的瞬间,照亮了整座山谷。
归藏堰的灾害预警系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却在三分钟后因为一次剧烈的雷击而陷入断电的死寂。
“不好!南坡古茶林那边的线路断了!”林工顶着狂风冲进总控室,脸色煞白,“苏老师呢!”
“她……她一个小时前就自己上去了!”有护卫员焦急地喊道。
“胡闹!”林工一拳砸在桌上,立刻召集所有骨干,“分头找!快!北麓那边的塌方点最危险,先去那边!”
一群人打着强光手电,冒着瓢泼大雨在泥泞的山路上搜寻了近两个小时,却连苏晚卿的影子都没找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离婚协议签完,傅总跪地求复合请大家收藏:(m.2yq.org)离婚协议签完,傅总跪地求复合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