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余温很快被愈发酷烈的严寒吞噬殆尽,孙世振的大军继续向西,朝着武昌方向艰难推进。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就压在头顶,吝啬地洒下些许惨淡的天光。
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无孔不入地钻进衣甲缝隙,带走人体残存的热量,最严峻的问题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冬衣严重不足。
出征时虽已尽量准备,但江南的冬衣如何能抵挡湖广腹地这湿冷刺骨的寒风?
更何况连番征战、行军损耗,许多士兵的衣袍早已破烂,冻得脸色青紫,瑟瑟发抖。
孙世振虽然早已下令沿途尽力筹措,甚至将军中备用的一部分衣物先配给最需要的士兵,但面对数万大军,无异于杯水车薪。
“将军,再这么下去,不用左梦庚打,冻伤减员就能让咱们战力大损!”副将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忧心忡忡地汇报。
不少士兵手脚已生冻疮,行军速度明显放缓。
沿途所经过的州县,几乎都闻风而降,城头换上了大明的旗帜。
然而,走入城中,看到的却是比天气更让人心凉的景象。
府库空空如也,粮仓只剩些霉变的底子,市面上萧条冷落。
左梦庚在收缩兵力固守武昌之前,进行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坚壁清野”,不仅带走了几乎所有存粮和值钱物资,更将青壮男子大批征发带走,补充守城兵力或作为民夫。
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他们蜷缩在缺少门窗、难以御寒的破屋里,眼神空洞,面黄肌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如同秋后枯萎的荒草,随时可能被这严冬彻底吞噬。
看到大军经过,他们眼中连恐惧都所剩无几,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孙世振骑在马上,看着路边一个紧紧抱着幼童、蜷缩在断墙下的老妇人,那孩子的小脸冻得发紫,气息微弱。
他勒住马缰,胸膛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了。
他来自的那个时代,即便有诸多不公,但“不让一个人饿死冻死”是最基本的底线共识。
眼前这“白骨露于野”的惨象,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即将冻饿而死,对他心灵的冲击,远比史书上的数字更加直接和残酷。
“将军,时间紧迫,武昌……”身旁的副将低声提醒,眼中也有不忍,但更清楚军情如火。
孙世振沉默良久,寒风吹动他盔下的发丝。
他知道,停下来安置百姓,会严重拖延行军速度,消耗本就紧张的粮草物资,给武昌的左梦庚更多准备时间,也让自己大军在野外暴露于严寒的时间更长。
这从纯军事角度看,几乎是不明智的。
但是……
“传令!”孙世振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清晰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全军暂停前进!就地扎营!”
“将军?”几位将领愕然。
“听令!”孙世振目光扫过他们。
“分出两队人马,一队负责将周围所有村落镇甸的百姓,全部收拢到背风向阳之处!另一队立刻开始挖掘地穴!”
他快速下达一连串指令,思路清晰:“地穴要挖得足够大,足够深,能容纳所有百姓!地面冻结,就给我烧热水,一边浇一边挖!砍伐树木,优先用于百姓地穴的加固和取暖!军中工匠,全部调去指导!动作要快!”
“可是将军,我们的粮食……”军需官的脸苦得能滴出汁来。
“先挤出一部分!”孙世振咬牙道。
“优先保证孩童和体弱者!立刻派人,携我们从李闯那里缴获的金银,前往有大户粮商囤积的周边府县,高价购粮!告诉他们,有多少,要多少!”
军令如山,尽管许多将士不解,甚至暗自抱怨,但基于对孙世振一路来建立的威信和对其品格的信任,大军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营盘附近很快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工地。
士兵们挥舞着工具,砍伐树木,挖掘冻土。
铁镐砸在坚硬如石的地面上,只能留下白点。
于是,一锅锅热水被烧开,冒着白气,浇在冻土上,滋滋作响,化开一小片区域,士兵们再奋力挖掘,浓烟与蒸汽在寒冷的空气中交织升腾。
百姓们被一队队士兵搀扶、引领,或背或抬,汇聚过来。
他们起初惊恐不安,但看到士兵们不是在驱赶劫掠,而是在为他们挖掘避寒的洞穴,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孙世振亲自巡视,指挥着地穴的布局和挖掘深度。
地穴虽简陋,但深藏地下,能有效抵御风寒,集中取暖也能节省燃料。
看到士兵们疲惫却坚持的脸,看到百姓们逐渐安顿下来,蜷缩在刚刚挖出的、铺了干草的地穴中,分到一碗稀薄却滚热的粥水时眼中流露出的感激,孙世振觉得,自己的决定或许延缓了军事进程,但拯救的这些生命,是真实的。
然而,现实的压力接踵而至。
派去购粮的人回来了,带回的粮食却远不及预期,且代价高昂。
“将军!那些粮商……简直该杀!”负责采购的军官气得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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