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线条如同盘绕的蛇,交织成无法辨识的符号。线条并非雕刻,更像是某种巨大的力量烙印其上,边缘因漫长岁月而微微融化模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铁锈与绝望嘶吼的古老气息,顺着微羽的光束逆向传导,刺痛了陈满囤的意识。他仿佛看到模糊的幻影:烽火连天,战旗碎裂,无数沉重的脚步踩踏着泥泞大地,铁甲碰撞声震耳欲聋……而那巨大岩石,如同耸立在尸山血海中的一块界碑!
“嘶…”剧烈的幻痛让陈满囤倒抽一口凉气,踉跄半步扶住拐杖才稳住身形。微羽立刻收回手,光晕一阵波动,那恐怖的气息和幻象瞬间消退。“先生!”它飞快地回到陈满囤肩头,急切地用清凉的气息安抚他惊悸的心神,“是兵煞之气…很久很久了…”
陈满囤喘息着,冷汗濡湿了鬓角。他浑浊的右眼死死“盯”着那微羽光晕褪去后重归晦暗的巨大岩石。一种源自说书人灵魂深处的战栗攫住了他。他想起了茶馆里那些泛黄话本上语焉不详的传说——关于“天裂之战”,关于“泣血石林”,关于那些被神魔之血浸透、被败亡大军怨念缠绕的土地……难道微羽所指的道路,竟通向如此不祥的古战场遗迹?
“微羽…”陈满囤的声音干涩,“你说的‘好玩的东西’…难道就是这个?” 无边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肩上的小精灵却用力摇晃着脑袋,蓝光闪烁如急切的星:“不是不是!这石头是旧的!是死的!我们要找的…”它的小手再次指向东南方,穿透枝叶的缝隙,“…是新的!是活的!像刚发芽的种子!暖暖的!就在这些破石头的后面!” 它的意念重新变得雀跃,驱散了陈满囤心中的阴霾,“走吧先生!穿过这里就好啦!”
微羽的坚定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拉紧了陈满囤犹疑的脚步。他定了定神,将枣木拐杖更深地插入前方松软的泥土,试探着绕过那块散发着不祥寒意的主石。每一步都踏在覆盖着厚厚腐叶和林苔的土地上,发出湿漉漉的“噗叽”声。微羽的光芒如同最忠诚的引路灯,在他身前身后灵动地跳跃、扫视,不断勾勒出岩石狰狞的棱角和盘绕的粗壮树根。
越往深处,空气愈发湿冷而凝重。树木扭曲生长的姿态更加怪异,虬结的枝干在微羽幽蓝的光芒映照下,如同无数向天空无声呐喊的手臂。陈满囤那只半瞎的右眼吃力地捕捉着光影的轮廓变换,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拐杖沉闷的顿地声以及微羽翅膀发出的微弱高频震动。就在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块仿佛巨兽獠牙般斜插在地的黑石时,脚下猛地一软!
“唔!”陈满囤一声闷哼,左脚陷入一片异常松软粘稠的泥坑!冰冷刺骨的泥浆瞬间没过了脚踝,带着一股强烈的吸力将他向下拖拽!他急忙用手臂夹紧拐杖,身体竭力后仰,试图拔出脚来,但那泥浆仿佛有生命般死死裹住他的腿。
“先生小心!”微羽发出一声短促的尖鸣,冰蓝光芒暴涨!它小小的身躯猛地俯冲下去,直扑那片泥沼!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微羽散发的蓝光接触到那漆黑粘稠泥浆表面的瞬间,泥浆如同见了烈阳的冰雪,竟发出一阵细微的“滋滋”声,伴随着一缕极淡的青烟升起!原本死死吸附陈满囤脚踝的泥浆,仿佛被某种力量净化、排斥,骤然变得松软、失去粘性!
陈满囤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腿向后拔出!“噗嗤”一声,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败腥气,他的左脚终于挣脱出来,沾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漆黑淤泥。鞋子和半截裤腿瞬间被染黑。
微羽悬停在泥坑上方,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刚才那一下净化消耗了它不少力量,原本凝实的光晕变得有些稀薄。“这泥…不对劲,”它传递过来的意念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有脏东西…很弱…但很讨厌…”
陈满囤喘息着靠在旁边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心脏狂跳。他低头看着自己污秽的裤腿,那股腐败的气息挥之不去。他用拐杖试探着泥坑边缘,发现其他地方的地面虽然湿润,却远不如刚才那块那般邪门。“脏东西?”他想起话本里描绘的战场遗秽,“是…是那些打仗死人的…怨气?”
“大概是吧,”微羽飞回他肩头,光芒柔和了些许,“死得太多了…积在地下,又逢乱世无人超度,便成了这污秽之源。此处山川灵气早已被怨憎浸透,寻常草木都扭曲了性子,更别提藏些游荡的执念。你脚上沾的,不只是泥,是那些不得安息的残念凝聚成的浊物。若不及时清理,恐怕会引得夜梦不安,甚至……被无形之物缠上。好在我还剩些净魂之力,先护住你心脉,再寻路离开这片是非地。此地不宜久留,前方若有光亮,或许是处干净所在,我们得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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