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化作荧光消散的画面,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模糊,反而像被最锋利的冰锥反复雕凿,一次比一次更清晰、更深刻地刺穿着林晚的神经。
那些温暖的金色光点,如何从爷爷枯瘦的指尖升起;那双总是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如何在最后归于一片空寂的灰暗;那具曾经背着他走过漫漫长路、为他遮风挡雨的身躯,如何轻盈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融入了千狐冢阴冷的空气里……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永无休止。
这早已超越了寻常的悲伤。悲伤是潮水,会涨也会退。而林晚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种被活生生剜去血肉、撕裂魂魄的剧痛。仿佛他生命的一部分——最核心、最不可或缺的那部分——被连根拔起,留下一个鲜血淋漓、永远无法愈合的空洞。
这空洞里,灌进来的不是空气,是千狐冢粘稠的阴气,是绝望的冰渣,是无声的、却比任何嚎哭都更刺耳的诘问: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胸腔里翻涌的,早已不是血液。是滚烫的、灼烧着五脏六腑的岩浆!是足以焚毁理智、焚毁记忆、焚毁一切柔软情感的怒焰!
这怒火并非单一,它像一条多头毒蛇,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
一个头,死死咬向那个卑劣的叛徒——那张伪装成“熟人”的脸,那虚假的关切,那背后捅来的致命一刀。林晚甚至能想象出对方此刻可能躲在某个阴暗角落,或许正在庆幸,或许正在与鬼祟交易,用爷爷和他林晚的命,换取肮脏的利益。光是想到这个画面,怒火就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另一个更狰狞的头,则噬咬着那可怖的鬼将。那非人的嘶吼,那弥漫的腥臭黑气,那撕裂月漓肩膀、最终将爷爷逼入绝境的利爪。那是具象化的邪恶,是必须被碾碎、被净化、被彻底从这世间抹除的存在!
然而,最毒辣、最让他无处可逃的一个头,却调转了方向,烧向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玩弄众生的命运!凭什么?凭什么爷爷一生恪守正道,护佑生人,引渡亡魂,最后却落得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凭什么善良与坚守换来的是这种结局?这所谓的“天道”,究竟公理何在?!
而这所有的怒火,最终,汇聚成最灼热、最令他痛不欲生的一股,轰然烧回了他自己!
烧向那个无能为力的、懦弱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为自己赴死的自己!
为什么不能再强一点?为什么不能再警觉一点?为什么爷爷瞒着他那么多事,他却没有更努力地去探寻真相?如果……如果他早一点觉醒这所谓的“渡魂人”力量,如果他能更可靠一些,爷爷是不是就不用独自承受那么多,是不是就不用走到燃烧生命这一步?
“是我……都是我……”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滋滋作响。
自责、悔恨、暴怒、绝望、冰冷的杀意……种种极端情绪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搅拌,形成了一个毁灭性的漩涡。刚刚在眉心凝聚又隐去的渡魂印记,此刻在皮肤下微微发烫,仿佛被这剧烈的情绪浪潮所激活,隐隐呼应着周围天地间紊乱的阴气。
月漓靠在残碑上,冰蓝色的眼眸紧紧锁在林晚身上。她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带着些许少年气的男子,此刻背影剧烈颤抖,如同绷到极限的弓弦。她能感受到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危险的气息。那不是简单的情绪失控,那力量中混杂着……某种她熟悉又敬畏的、属于“那个层面”的引动。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或许是一句劝阻,或许是一声提醒。但肩头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只能虚弱地喘息。而且,她深知,有些痛,有些坎,只能自己扛过去。外人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林晚的拳头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脚下混合着泥土和爷爷桃木剑碎屑的地面上。他低着头,看着那几滴暗红色的血珠渗入泥土,仿佛看到了爷爷消散前最后看向他的眼神——那解脱,那欣慰,那无尽的托付。
托付……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
然后,那压抑到极致、混乱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风暴,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倾斜的出口。
“啊——!!!”
又一声长啸,从他撕裂的喉咙中迸发出来!
这一声,与之前那充满痛苦与质问的嘶吼截然不同。它更加暴戾,更加绝望,仿佛不是从人的声带发出,而是从地狱深处被囚禁的凶兽胸腔中炸裂!啸声不再是简单的音波,其中蕴含着刚刚在他体内苏醒、却因极端情绪而扭曲沸腾的力量!
千狐冢内,常年盘踞的、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与怨念,被这啸声引动了!
以林晚为中心,地面上的尘埃无声震荡浮起,周围散落的碎石微微跳动。山谷岩壁缝隙间,那些刚刚因恐惧而躲藏起来的怨念狐魂,再次被惊动,但它们没有像之前那样瑟瑟发抖,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邪恶的吸引,开始发出附和般的、尖利而兴奋的呜咽。丝丝缕缕灰黑色的阴气,从四面八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缓缓朝着林晚汇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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