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晨光”,不过是赤雾颜色从墨黑转向暗红时,一丝微不足道的光线变化。温度计死死卡在零下十度的刻度上,洞内呼出的白气浓得化不开。防空洞像个巨大的冰窖,只有篝火周围一小圈地方残留着些许暖意。
没人赖在毯子里。天一亮,四人就动了起来。周老伯用最后的干粮掺着碎肉干煮了一锅糊糊,热食下肚,冻僵的四肢才勉强找回点知觉。
陆沉检查了那台二手越野车。引擎盖一打开,寒气直往里钻。他盯着电瓶看了半晌,摇了摇头。“电压太低,带动不了大功率设备。”这意味着,想用电钻或小型切割机的念头,还没开始就破灭了。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角落里那堆搜集来的工具。她翻出一把老旧的手摇钻,又找出几根不同规格的合金钻头。“这个,能用。”她的语气很平静。人力驱动,缓慢,费力,但确定可靠。在末世,往往最笨的办法,才是最不会背叛你的办法。
“先解决水。”陆沉做了决定。暗门后的未知可以等,但没水,他们连三天都撑不过。
计划很简单,也很冒险:利用昨天发现的那个外部管道接口,尝试向深井系统内部注入高压油脂,希望能从内部挤开锈死的缝隙。
周老伯负责改装一个手动高压注油泵。他找来个废弃的灭火器钢瓶,拆掉喷头,保留阀门,又用找到的液压杆和密封圈捣鼓起来。他的手因为寒冷和衰老有些发抖,但眼神专注,每一个步骤都透着老工匠般的沉稳。
小卓也没闲着,他被林砚派去,用找到的隔热材料——几块破旧的石棉瓦和泡沫板,仔细包裹裸露的供水管道。“不能让这点水在管道里就冻住了。”林砚叮嘱他。少年用力点头,干得一丝不苟。
林砚和陆沉则穿戴整齐,再次来到洞外那个发现接口的地方。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陆沉用匕首和锤子,小心地清理掉接口阀门上厚厚的冰层和铁锈。每一下敲击,在寂静的冰雪世界里都传出老远,让两人的心弦始终紧绷。
接口终于露了出来,锈蚀得厉害,但阀门的轮廓还在。
“试试。”陆沉让开位置。
林砚上前,将周老伯改装好的、连接着长导油管的手动泵出口对准接口。她双手握住加压杆,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压了下去!
“嘎——吱——”
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压力表上的指针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向上爬升了一小格。有效!油脂确实在被强行注入!
但阻力巨大。林砚压了几下,手臂就开始酸麻。陆沉默默接替了她。他肩伤未愈,每一次下压,额角都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一声不吭,只是稳定地、一次又一次地将压力杆压下。
这是一个枯燥而耗费体力的过程。洞外是零下十度的严寒,两人却很快冒出了热汗,汗水又在低温下迅速变得冰凉,贴在皮肤上,极其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力在极其缓慢地累积。
突然——
“砰!”
一声沉闷的、来自地下的爆响,伴随着脚下传来的一阵轻微震动!
两人同时后撤,警惕地盯着地面和那个接口。
不是爆炸。声音更像是……某种堵塞被强行冲开,或者锈死的结构在压力下发生了断裂!
接口处,一丝混着铁锈的、深褐色的油脂缓缓渗了出来。
洞内,一直守在深井盖旁的小卓猛地喊了起来:“动了!井盖好像在动!”
林砚和陆沉立刻冲回洞内。只见那原本锈死的井盖边缘,正缓缓溢出一股同样混浊的、带着铁锈的油脂。井盖本身,似乎微微向上隆起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
成功了?!至少,内部的锈结被部分破坏了!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每个人眼中点燃。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一直负责监听外部动静的周老伯,脸色突然一变,快步走到洞口,侧耳倾听。
“有车声……很多车……从东边来的!”
几乎同时,林砚和陆沉也听到了。那不再是“黑鼠”皮卡车的嘈杂轰鸣,而是另一种更低沉、更有力的引擎咆哮,如同野兽的闷吼,正穿透呼啸的风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径直朝着防空洞的方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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