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这颗种子破土的,是一个月后的运动会。
我被体委从观众席里揪出来凑数跑三千米,刚站在起跑线就攥紧了校服下摆——后背的汗已经洇出浅印,周围男生的起哄声裹着夏蝉的聒噪,撞得我耳膜发慌。
跑到第二圈,右侧腰突然拧着疼,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每吸一口气都燎得慌。
脚步越迈越沉,鞋底擦着跑道的塑胶味混着汗味往鼻子里钻,落在最后时,隐约听见观众台上边有人嘲笑着:“这谁啊,跑这么慢还硬撑。”
脸颊轰地烧起来,我咬着牙想停下,膝盖都开始发颤——
“林舟!别停!”
是林溪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汗顺着眉骨往下淌,糊得眼睛发花,却还是一眼盯住观众席前排的她。
林溪轻轻皱着眉头,本来趴在栏杆上翻数学笔记,笔还夹在指缝里,听见我名字时猛地抬了头,手里攥着的矿泉水瓶被捏出几道皱痕,连马尾都跟着她挥手的动作晃得歪了点。
“匀速呼吸!把步子迈开——跟你写题时画辅助线一样,慢但稳!”
声音不算大,却像把夏风里的蝉鸣都扒开了,直直撞进我耳朵里。
我喉结滚了滚,本来发软的腿突然攥紧了劲,把“想停下”的念头咬碎在牙尖,跟着她喊的节奏,一步一步把呼吸拽回匀。
冲过终点线时,汗珠子顺着眉骨砸进眼睛里,涩得我猛地闭眼——眼前炸开一片白,腿像灌了铅似的软下去,连塑胶跑道的热气都裹着眩晕往骨头缝里钻。
胳膊突然被轻轻勾了下,力度很轻,像被一片薄云碰了碰。
是林溪。
她跑过来时带了阵风,额角的薄汗浸得碎发贴在晒黑的耳后,手里还攥着那本印着星黛露的草稿本,页脚卷着边,是刚才看题时捏的。
把攥皱的矿泉水瓶往我手里塞,指尖蹭过我掌心的那刻,凉得像把刚从树荫里捡来的碎冰,我手指猛地蜷了下,连瓶身的塑料纹路都硌得掌心发麻。
“慢点喝,别呛着。”
说话时还喘着气,尾音飘得有点软,说完咬了下下唇,抬手把滑到脖子根的发圈往上拢——那发圈是粉白的,沾了点她指尖的汗,晃的时候带着点刚拆封的橡皮味。
我盯着林溪攥着草稿本的手指,连喉咙里的灼痛感都淡了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撞得比刚才跑步时还急。
“还行吗?”
林溪捏着星黛露草稿本的页角晃了晃,封皮翘着的毛边蹭过栏杆,语气裹着夏风里的小吐槽,却把矿泉水瓶往我手里递得更往前:“真能跑这么慢啊,我笔记都划完半页了。”
我手指刚碰上瓶身,就撞着她的指尖——凉丝丝的,像沾了跑道边树荫的潮气。耳尖“轰”地烧起来,攥着瓶身的指节都发紧,半天只挤出来断断续续的两个字:“谢、谢谢。”
她“嗤”地笑了声,唇峰翘出个软乎乎的小尖尖,额角的碎发被汗沾在晒黑的耳后,粉白的发圈顺着马尾滑了半圈:“不用谢,好歹没垫底——比我上次算错函数题强。”
说完把草稿本往胳膊底下一夹,马尾在风里甩了个轻巧的弧度,转身跑回班级队伍时,校服下摆还扫过了跑道边的野草。
我攥着那瓶水,塑料壳上还留着她指尖的凉,连瓶身的褶皱都像是她捏过的形状。
那天的风裹着蝉鸣往衣领里钻,摸着校服袖口磨起的毛边,心里乱糟糟的,却又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下——原来我会喜欢这样的女生:把眼镜推在马尾根里,指黑板上的错,会对着跑的很差劲的我,笑着说“没垫底就好”。
只不过林溪早已经转身跑回班级队伍,马尾辫在风里甩得张扬。
我攥着那瓶水,塑料瓶身还残留着林溪掌心的温度。
那天的风是暖烘烘的夏风,吹得心脏在胸腔里乱撞,却又让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冒出来——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这个敢指出老师错误、也敢在我快垮掉时,喊加油的女生了。
不不不,我很快否定了自己,攥紧水瓶的指节突然发白,塑料壳上的褶皱硌得掌心发疼——桌角那本卷边的旧练习册是上届学长留的,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还没来得及缝,上周数学卷子我只考了六十多分,名字挤在成绩单中间偏后的位置。
这些碎碎的念头堆上来,像夏蝉的聒噪裹住耳朵:我连新本子都舍不得买,连跑步都要被人笑,哪有资格站在她旁边啊?
林溪的草稿本是印着星黛露的新本子,发圈是刚拆封的粉白,连喊“别停”时的声音都像有着记忆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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