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记的“监督”人员第二天就进驻了铁工厂。是两个生面孔的年轻干事,拿着小本子,这里记记,那里看看。张铁匠带着徒弟们,叮叮当当地打着捕兽夹和鱼钩,做戏做全套。
真正的战场,转移到了西山深处的废弃炭窑。
这里比镇上更冷,寒风从窑口灌进来,像刀子一样。但好处是隐蔽,炭窑深入山体,只要在入口处做好伪装和警戒,里面生火、冒烟,外面很难发现。
张铁匠、大锤、二虎,还有新发展的两个绝对可靠的年轻人(都是孤儿,在镇上吃百家饭长大,对魏莱死心塌地),组成了核心的五人小组。魏莱每隔两三天,会借口“上山查看冻青苔采集情况”,过来一趟,指导技术方向。
原料净化是第一步。按照西北提供的思路,他们尝试“重选”——利用不同矿物的比重差异,用水流冲刷分离。没有专业的摇床,就用大木槽,人工晃动。
“磁选”相对简单一些,张铁匠用炼出来的好钢做了几块强磁铁(通过反复锻打和淬火,提高磁性),用来吸出含铁杂质。
最麻烦的是“浮选”。原理是利用矿物表面亲疏水性的不同,加入药剂产生气泡,让目标矿物附着气泡上浮。他们没有药剂,魏莱就尝试用榨油剩下的豆饼、甚至皂角泡水,来产生泡沫。效果当然差,但反复试验下,居然也能分离出一部分杂质。
每一次分离后的粉末,魏莱都用最笨的办法检测:观察颜色、掂量手感、用水调和看沉降速度…靠经验和直觉,判断纯度是否提高。
共沉淀法更是艰难。需要将不同的金属盐溶液混合,在特定条件下让它们共同沉淀下来,形成分子级混合的前驱体。他们没有纯的化学试剂,魏莱就尝试用酸浸矿石得到的溶液,通过控制酸碱度、温度,让目标成分慢慢沉淀。
这个过程充满了不可控性。温度波动、杂质干扰、沉淀不均匀…失败了无数次。沉淀下来的,常常是颜色怪异、成分不明的糊状物。
但没有人抱怨。炭窑里,炉火终日不熄。五个人轮班,困了就在铺着干草的地上眯一会儿,饿了就啃两口冻得硬邦邦的、掺了冻青苔粉和碱蓬子粉的“混合饼”。
碱蓬子是魏莱发动妇女儿童在盐碱地采集的,经过反复浸泡漂洗,苦味去除了大半,晒干磨粉后,混合少量土豆秧粉,压制成砖块一样的“营养砖”。这东西极其难吃,喇嗓子,但能提供最基本的热量和饱腹感,是度过春荒的关键储备。
魏莱自己也吃。每次来炭窑,他都带着几块“营养砖”,和大家分着吃。咀嚼的时候,那种粗糙、苦涩、带着碱味的混合物划过食道的感觉,让他真切地体会到,1951年的春天,到底是什么滋味。
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二月底的一天,他们得到了第一份看起来“像样”的共沉淀前驱体——一种浅灰色的、细腻均匀的粉末。
“镇长,你看这个…”张铁匠用颤抖的手,捧着一小陶碗粉末。
魏莱仔细查看,用手指捻开。粉末很细,颜色均匀,没有结块。他凑近闻了闻,只有淡淡的、类似土腥的气味,没有刺鼻的化学味。
“试一试。”魏莱说。
他们将粉末压制成小片,送入改造后能勉强控制“弱还原气氛”(通过不完全燃烧木炭产生一氧化碳)的炉中烧结。
漫长的等待。冷却后取出的样品,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深灰色,表面光滑致密。魏莱用刀尖划,几乎不留痕迹。简易的耐温试验,表现也比之前好。
“记录!”魏莱压抑着激动,“所有参数:原料配比、沉淀条件、烧结温度、气氛…全部记下来!这是我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合格前驱体’!”
炭窑里,五个满脸煤灰、眼窝深陷的男人,互相看着,忽然都笑了。笑容里,有疲惫,有欣慰,更有一种近乎神圣的成就感。
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最终会用于何处。但他们知道,自己在创造某种重要的、前所未有的东西。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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