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日,四水镇的清晨被两件事打破宁静。
第一件事是天气。连续晴了半个月后,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浓重的铅灰色云层从西北方向压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闷热。气象站的预报员敲响了镇政府门口的那口老钟——这是暴雨预警的信号。
第二件事是人。上午八点,两辆吉普车开进四水镇。前面一辆坐着雷振山部长和他的秘书,后面一辆坐着三个陌生人——两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一个年轻的女干部。他们径直开进镇政府大院,没有提前通知。
周明远正在办公室安排今天的夏收任务,听到汽车声,从窗口看见雷部长下车,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刻让人去通知魏莱,自己整理了下衣服,快步迎出去。
“雷部长,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准备。”
雷振山脸色严肃:“临时决定的。这几位是地区纪委和保卫处的同志,来了解一些情况。”
周明远的心沉了下去。地区纪委和保卫处——这是要动真格了。
他看向那三位陌生人。为首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岁,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眼神锐利:“周明远同志是吧?我是地区纪委的刘建明。这位是保卫处的王科长,这位是李干事。”
“刘同志,王科长,李干事,欢迎。”周明远努力保持镇定,“里面请,里面请。”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刚坐下,魏莱也赶到了。她显然是从地里直接过来的,裤脚上还沾着泥,额头上挂着汗珠。
“雷部长,各位领导。”她打了招呼,在周明远身边坐下。
刘建明看了看魏莱,又看了看手里的材料:“魏莱同志,我们这次来,是接到群众举报,反映你在四水镇工作期间存在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向组织说明情况。”
来了。匿名信的效果开始显现。
魏莱平静地点点头:“请组织提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第一个问题,”刘建明翻开笔记本,“有群众反映,你在停职反省期间,仍然暗中指挥铁工厂生产‘特殊材料’。有这回事吗?”
“没有。”魏莱回答得很干脆,“停职期间,我严格遵守组织纪律,没有参与任何工作。铁工厂的生产由张铁匠同志负责,周明远同志监管。具体生产什么,我不清楚。”
“不清楚?”王科长插话,“据我们了解,你恢复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铁工厂视察。如果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急着去?”
“作为镇党委书记,了解镇上的主要生产企业,是我的职责。”魏莱不卑不亢,“而且我去铁工厂主要是了解支前任务完成情况,以及夏收农具的准备情况。这些都有记录可查。”
刘建明在本子上记了几笔,又问:“第二个问题。反映你私藏大量稀缺药品,未入公账。特别是盘尼西林,卫生所的账目上和你实际拥有的数量对不上。你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更尖锐。魏莱看了雷振山一眼,后者面无表情。
“关于药品,”魏莱缓缓说,“确实有一部分没有入账。但这不是私藏,是应急储备。”
“应急储备为什么不入账?”
“因为如果入账,按照现在的药品调配政策,这些药很可能会被调往更需要的地方。”魏莱直视刘建明,“刘同志,您可能不了解四水镇的情况。我们这里离县城六十里,交通不便。卫生所常备药品本来就不多,如果发生疫情或者重大事故,等县里调药过来,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就在上周,卫生所郑怀远医生的孩子突发脑膜炎,高烧四十一度。如果不是有这些‘未入账’的盘尼西林,那个五个月大的孩子可能就没了。这件事全镇人都知道,您可以随便找个人问。”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窗外的天色更暗了,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
刘建明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下眼神。他们来之前确实了解过,四水镇最近有个孩子得重病被救活的事。如果魏莱说的是真的,那私藏药品的动机就复杂了——是为了个人私利,还是为了群众生命?
“第三个问题,”王科长接过话头,“也是最重要的问题。群众反映,你在西山秘密建设‘非法工棚’,从事‘危害国家安全’的活动。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终于问到最核心的问题了。
魏莱深吸一口气:“西山确实有一个工棚,但不是非法的。那是铁工厂的试验车间,用于试验新的铸造工艺和材料处理技术。目的是提高农具质量,降低生产成本。这件事周明远同志、张铁匠同志都知道,也向县工业局报备过。”
她说的半真半假。工棚确实是试验车间,也确实做过农具试验,但那只是掩护。
“报备文件在哪里?”王科长追问。
“在县工业局档案室。”周明远插话,“去年十月份报备的,批复文件编号是‘冀工字1951-078号’。如果需要,我可以让人去县里取。”
这个编号是真实的,内容也是真实的——只不过报备的是“农具试验车间”,而实际做的远不止这些。
刘建明看向雷振山:“雷部长,您知道这件事吗?”
雷振山点点头:“知道。当时四水镇打报告说想搞技术革新,我原则上同意。具体批文是工业局办的。”
他的话给了魏莱喘息的机会。如果连雷部长都“知道”且“同意”,那“非法”的指控就站不住脚了。
但王科长显然不满意:“我们能去西山看看这个工棚吗?”
该来的总会来。魏莱和周明远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可以。”魏莱说,“但现在正在下雨,山路不好走。等雨小一点,我陪各位领导去。”
话音刚落,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暴雨终于来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上,瞬间就连成了雨幕。
刘建明看了看窗外:“那就等雨小点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想找其他同志了解情况。请安排一下。”
“需要找谁?”
“张铁匠、郑怀远、李铁柱,还有……”刘建明翻开名单,“铁工厂一个叫刘大壮的工人。反映材料里提到他掌握一些情况。”
听到刘大壮的名字,周明远心里一紧。张铁匠的反制计划,能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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