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内并非完全漆黑,有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来自某种荧光矿物的幽绿光晕,勉强勾勒出甬道粗糙的岩壁。海水只灌入一小段,前方地势渐高,显露出干燥的、充满陈腐空气的空间。苏见远和林微迅速脱掉脚蹼,踏上湿滑的岩石地面,头灯刺破黑暗。
甬道不长,约十来米,尽头是一个约三十平米的不规则天然洞窟,显然经过人工修整加固。洞内空气沉闷,带着浓重的海腥、尘土和一丝极淡的金属锈蚀气味。
头灯光束扫过,景象让两人瞬间屏息。
洞窟一侧,整齐码放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大部分已经腐朽坍塌,露出里面用油纸、蜡布重重包裹的物品轮廓。有些包裹散开,可以看到锈蚀严重的金属部件(依稀可辨是某种机床或发电机组件)、整齐叠放的深色布料(可能是军用帐篷或制服)、以及大量用铁皮箱密封的、标着英文和德文的化学药剂瓶或医疗器材包装。这就是金箔上所说的“特种医疗器材、无线电器材”等物资,南洋华侨心血的具象,虽经岁月侵蚀,其规模与当年筹备之艰辛仍令人震撼。
然而,更吸引他们目光的,是洞窟中央。那里有一张粗糙的石桌,桌上放着一只打开的、锈迹斑斑的旧式铁皮箱。箱内铺着褪色的深蓝色丝绒,上面并列着三样东西:几卷用金属筒密封的缩微胶片;一叠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图纸和文件,最上面一张手绘的电路图线条依然清晰;还有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已经皲裂的硬皮笔记本。
石桌旁的地面上,靠着岩壁,有两副近乎完整的骸骨。他们身穿早已褴褛不堪的旧式服装,一副身旁放着一柄锈蚀的工兵铲,另一副膝盖上摊着一本翻开的、字迹密密麻麻的日志。骸骨姿态平静,仿佛只是劳累后的小憩,在这无声的洞穴中,守候了八十余年。
无需言语,苏见远和林微已然明白他们是谁——洪震寰,以及那位与他一同深入此地、最终未能离开的同伴(很可能是他信中提到的心腹船员或技术人员)。他们不仅找到了这里,更在此地守护到最后,直至生命尽头。
林微感到眼眶发热,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苏见远。时间紧迫,外面的追兵随时可能突破雷浩的阻滞。
苏见远迅速做出判断。他快步走到石桌前,小心地拿起那本皮质笔记本和那叠文件图纸,迅速翻阅几页。笔记本是洪震寰的航行与工程日志的延续,最后一页停留在1939年4月,详细记录了将物资转移至此、测试隐藏机关、以及等待“陈先生下一步指示”的内容。文件图纸则主要是无线电器材的构造图和部分药品清单,极具历史价值。缩微胶片筒上贴着标签:「南侨总会1936-1938捐款物资总录·绝密」。
“这些是核心!”苏见远低声道,将笔记本、文件图纸和缩微胶片筒迅速装入随身携带的防水密封袋。他看了一眼那些木箱,沉重的机床和大量药品显然无法带走。“我们只能带走这些文献证据。其他的……标记位置,日后再来。”
林微点头,同时目光被石桌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小铜盒吸引。她蹲下身,打开铜盒,里面是几封已经发黄的信件,以及一个小小的丝绸袋。倒出丝绸袋里的东西,是几枚不同样式的印章(包括那枚“洪涛镇海”印的原件)、一块怀表、和一枚褪色的银质相片盒。相片盒里是一张小小的黑白合影,背景是“宝顺号”的船舷,洪震寰与一位气质儒雅、目光坚定的中年人并肩而立,背后站着几名船员。照片背面写着:“与仲云兄于宝顺号,戊寅年春。期许山河无恙。”
是洪震寰与陈仲云!这张照片,是两人并肩战斗的罕见实证!
林微将铜盒内的物品也小心收好。就在这时,洞窟入口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水花声,伴随着雷浩压低却焦急的通讯:“他们人太多了!有重型破拆工具!阿海艇被发现了,正在周旋!洞口守不住了!”
追兵已经突破至入口!
苏见远眼神一凛,迅速扫视洞窟,寻找其他出路。头灯光束划过岩壁上方,他忽然注意到,在洪震寰骸骨所靠岩壁的上方,有一片区域的岩石颜色和纹理与周围略有不同,且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扰动尘埃。
“那里!”他拉住林微,指向那片岩壁。两人奔过去,用手摸索。果然,那是一处极其隐蔽的、用巧妙拼接的薄岩板伪装的侧向通风口或应急通道,仅容一人匍匐通过。洪震寰在设计时,果然留了后路!
“雷浩,放弃入口,向两点钟方向礁石区撤退,与阿海汇合!我们找到其他出口,自行撤离!保持通讯静默,安全后联系!”苏见远对着通讯器快速下达指令。
“明白!保重!”雷浩的声音斩钉截铁,随即通讯中断,传来一阵杂音和隐约的撞击声。
来不及收拾更多,也来不及对先辈骸骨做更郑重的告别,苏见远将密封袋和铜盒紧紧绑在身上,率先钻入那狭窄的通道。林微紧随其后。通道内黑暗憋闷,布满粗糙的岩屑,只能艰难爬行。但能感觉到明显向上的坡度和越来越清晰的海风与潮湿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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