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分完后,几个年轻后生还蹲在坑边不肯走。
“再等等吧。”有人不死心地用树枝戳着泥泞的坑底,“指不定过几个时辰又能渗出些来。”
宋大郎正收拾滤水用的草笼,闻言头也不抬,“想来就来,横竖明日寅时才动身。”
他余光瞥见周小郎正偷偷舔着竹筒壁上的水珠,又补了句,“留两个人守着,别让野物糟蹋了。”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宋时念落在最后。
她望着坑底那点将干未干的湿痕,方才若是再多放些水…
“小妹。”宋二郎突然揉乱她的发髻,粗粝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
“你三哥说,这水坑像极了阿爷讲过的‘饮马泉’故事。”
他故意提高声调,“就是那匹神驹,一蹄子踏出活命泉!”
周围还没走远的村民都笑起来,有人接着喊,“那咱们这算是‘神女指泉’咯!”
宋时念耳根发烫,二哥却冲她眨眨眼。
暮色里,人群满足而归。
次日,天边刚泛起蟹壳青,队伍已踩着露水启程。
这一日走得急,只在晌午歇了两回脚。
众人就着凉水啃干硬的杂粮饼,连生火的时间都省了。
未时三刻,微山湖的芦苇荡终于映入眼帘。
枯黄的苇丛在风中沙沙作响,足有半人高,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今晚…就这儿…”村正喘着粗气宣布,嗓子哑得像吞了炭。
他瘫坐在车辕上,连水囊都懒得解。
炊烟刚升起,河滩处晃出个佝偻身影。
是个穿补丁褂子的老婆子,身后跟着两个拎鱼篓的壮汉。
那老婆子扫了一眼人群,径直朝宋家歇脚处走来,苇杆在他们脚下发出脆响。
“老乡,买鱼不?”婆子笑得满脸褶子,掀开鱼篓上的湿布。
“今早才捞的鲫瓜子,您瞧这腮还鲜红着!”
两汉子放下鱼篓,黝黑的脸上堆着憨厚,眼睛却滴溜溜往车队里扫。
“多少一斤?”宋老二出声。
老婆子刚说完,隔壁大山娘就尖着嗓子嚷起来。
“四十文一斤?!太平年景才卖五文!”
老婆子局促地搓着衣角,“您多担待…这年月鱼都往深水处躲…实在不好捞!”
“大娘,俺也是穷苦人,吃不起这金贵鱼,您到别处问问。”
老婆子只得离开。
宋老爷子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三个“鱼贩”远去的背影。
“爹,怎么了?”宋老二凑过来,顺着老爷子的目光望去。
“你瞧见其中一个汉子的手没?”老爷子压低声音。
“虎口全是老茧,握鱼篓的哪有这般茧子?而且,那双眼一直往车里瞅。”
宋老二瞳孔一缩,是了,那人指节粗大,分明是握刀的手。
“今晚得加哨。”老爷子借着起身的动作,快速比了几个暗号。
宋老大立刻会意,去传消息给周猎户和张铁匠。
芦苇丛深处,那“婆子”正压低声音吩咐,“三更动手,先抢那几辆带箱笼的车…”
话音未落,突然惊起几只水鸟,是宋二郎故意往湖里扔了块石头。
宋老爷子传话说方才来的“鱼贩”有问题,村民们大多都信了。
一来老爷子年轻时在陇西从过军,见过大阵仗。
二来这乱世里,宁可多个心眼,也不能拿全家性命冒险。
暮色四合,周猎户带着几个后生隐入芦苇荡。
他们将浸透湖水的草绳呈“之”字形绑在芦苇杆上,绳末的空陶罐悬在背风处,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发出闷响。
布置完后,周猎户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半截磨得发亮的皮绳,把它系在了最重要的警戒点上。
那是他猎到第一头山猪时,老爹编的吉祥绳结。
“爹,保佑咱全村人。”他低声念道。
子夜湖风骤起时,陶罐“咚”的闷响刚起,周猎户的火箭已撕裂夜幕。
芦苇丛中瞬间竖起七八道绊马索,冲在最前的水匪腾空飞起,惨叫着栽进陶片坑。
“啊!我的眼睛!”
碎陶片上沾着的石灰粉在挣扎中扬起,迷了后续匪徒的眼。
“他娘的,给我杀进去!”水匪中传来一声暴喝。
几个胆小的村民被这阵势吓破了胆,防线顿时出现了缺口。
转眼间就有七八个水匪拎着明晃晃的鱼叉刀棍冲了进来。
“拦住他们!”宋老二连珠箭发,箭箭命中。
宋二郎一个箭步上前,反手用刀背朝人劈下,冲在最前面的匪徒应声倒地。
短兵相接,村民与水匪拼杀起来。
而在中央车阵里,宋赖子一家三口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死活不肯出来。
宋大郎拿起竹茅,将两个匪徒扫翻在地,余光扫到三弟正被三个匪徒围攻。
“老三!”他手中竹矛直刺匪徒大腿处,却见另两把鱼叉已刺到三郎面前。
“铮!”两支羽箭同时射中匪徒手腕。
宋大郎回头,看见妹妹和他爹分立两侧,弓弦犹自震颤。
混乱中,一个独臂大汉带着三个亲信直扑中央车阵。
老爷子迎面撞上,柴刀与朴刀撞出火星。
“老丈好身手!”那汉子咧嘴一笑,金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周猎户父子趁机从侧面突袭,箭矢同时没入两个匪徒的大腿。
就在独臂大汉要突围的瞬间,一支绑着白布的箭“铮”地钉在他脚前。
那是宋时念从衣襟上撕下的布条,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谈笔买卖如何?”老爷子喘着粗气,却稳如磐石,“十石粮,换条安全水道。”
旱年的微山湖部分地区可涉渡,但由他们自己找路太费功夫,耗时长,容易引起注意。
如今每耽搁一日就多一分断粮风险,还不如用粮买路,还能避开官差。
大汉眯眼打量这个白发老者,突然大笑,“老丈痛快!”
他一脚踢开旁边被打翻的油罐,“不过您这丫头得管教,方才还想引我的人烧粮车呢。”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躲在车后的二丫。
见粮给的爽快,独臂汉子咧嘴一笑,用刀鞘在沙地上划出几道线。
“从这儿到‘龟背路’,水不过膝盖。但记住——”
他猛地戳中某点,“这儿有片‘鬼打漩’看着是硬地,踩上去活埋三头骡!”
临走前,他又提醒道,“十石粮只保渡湖,上岸后各安天命!”
转眼,匪船载着粮食消失在雾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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