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将军府满阶尘
中平三年七月,洛阳大将军府的门槛又被踩薄了半分。何进站在二门上,看着门吏手里那串记名字的竹简——从辰时到午时,求见的人已经排到了街角,有举着“南阳同乡”牌子的,有捧着祖传玉佩的,还有个白发老儒跪在阶下,说要“为将军讲《春秋》”。
“都撵了吧。”何进扯了扯官袍的领口,这料子太硬,不如他早年在南阳穿的粗布褂子舒坦。他回头对身后的吴匡道,“当年我当郎中时,府里就你我两个,现在倒好,连扫院子的都带三个跟班。”
吴匡嘿嘿笑,露出满是老茧的手——这手上还留着当年帮何进杀猪的刀痕。“将军现在是大将军了,不一样。”他压低声音,“方才袁绍先生又来了,说要跟将军议‘诛宦官’的事,被我拦在偏厅了。”
何进望着府里那棵歪脖子槐树,总想起十年前的事。那时他还在南阳屠户铺里,围着油布围裙,手里的杀猪刀磨得锃亮。妹妹何氏被选入宫那年,他揣着两吊钱进京,连宫门都没摸着,最后是塞给守门宦官半扇猪肉,才换了个“郎中”的小官——每天在南宫扫落叶,看着士族官员们趾高气扬地走过,心里像被猪毛扎着。
后来妹妹成了皇后,他才算挪了窝。先是升为虎贲中郎将,管着两百个禁卫,手里的刀从杀猪刀换成了环首刀,却总觉得不如杀猪刀顺手。直到中平元年黄巾乱起,灵帝慌了神,十常侍又只会哭,何皇后在帘后喊了句“我哥能镇场子”,他才算真正“跳了龙门”——从虎贲中郎将一跃为大将军,假节钺,督率左右羽林、五营士,成了洛阳城里兵权最重的人。
“当年扫落叶时,哪敢想这些。”何进摸着门柱上的包浆,这柱子被求见的人摸得发亮。他当郎中时,见了袁绍的马车都得躲着走;当虎贲中郎将时,袁术喝醉了骂他“屠户种”,他只能笑着陪酒;现在倒好,袁绍见了他得躬身,袁术送的礼堆成了山,可他总觉得这些人的笑,比南阳腊月的冰还冷。
偏厅里的争吵声传了出来。是袁绍在跟何苗争——袁绍说“宦官蹇硕掌西园军,是心腹大患,该早除”,何苗却拍着桌子喊“你懂个屁!咱们能有今天,全靠宫里那几位帮忙疏通”。
何进踱进去时,见满屋子人都站了起来,除了袁绍、袁术,还有几个面生的:一个是陈琳,捧着篇《讨宦官檄》草稿,说要“为将军正名”;一个是伍孚,按着剑柄,说“愿为将军斩蹇硕”;还有两个是司隶校尉的属官,捧着账册,说“查得十常侍贪赃三千万”。
“都坐下。”何进往主位上一坐,椅子被他压得咯吱响。他没看陈琳的檄文,也没理伍孚的请战,只把账册推给张璋,“算算这些赃款够养多少兵。”
张璋是他在南阳开屠户铺时的账房,手指常年沾着油星,此刻扒拉着算珠:“回将军,够西园军三个月的粮。”
这才是何进关心的。他没读过多少书,不懂“清君侧”的大道理,只知道“杀猪得按住咽喉,办事得抓住要害”。在他眼里,府里的人分三类:
一是“自家人”。何苗虽是弟弟,却总跟他拌嘴,可这人是真疼他——当年他当郎中被宦官欺负,是何苗拎着杀猪刀堵在宦官家门口骂了三天;吴匡、张璋更不用说,一个能打,一个会算,说话带南阳口音,听着就踏实。这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不用绕弯子,说“杀谁”就杀谁,说“留着”就留着,是他心里的“肉”。
二是“借来的”。袁绍、袁术兄弟,还有陈琳这些士族,说话文绉绉的,总提“周公辅政”“霍光定策”。何进知道他们是袁家的人,来他这儿是为了借势,可他需要这些人在朝堂上帮着说话——毕竟他一个屠户,跟三公九卿扯《春秋》,跟扯猪下水没两样。只是他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些人,尤其是袁绍,上次说起“卧冰求鲤”,袁绍赞“孝感天地”,何进却冷笑:“寒冬腊月卧冰?不冻死才怪,我看是骗傻子的!”气得袁绍脸都白了。
三是“惹不起又躲不开的”。就是宫里的宦官。蹇硕、张让这些人,当年帮过他——他能从虎贲中郎将升上来,张让在灵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可这些人又贪又狠,蹇硕掌着西园军,总跟他抢兵权。何进想杀他们,又怕妹妹何氏不高兴,更怕没了宦官帮衬,士族们会反过来吃了他。就像手里攥着块烫手的猪内脏,扔了可惜,握着又烫。
何进不记得是谁跟他讲的袁家的故事了,故事倒是记得清楚:汝南袁氏发迹,始于袁绍高祖袁安。
那年寒冬,颍川大雪封河,袁安才弱冠,侍奉病母。母想吃鲤,河水冻得能跑马,渔户都歇了网。袁安揣着把小刀,跪在冰上,解开棉袄贴在冰面——他想靠体温暖化一块冰,凿洞捕鱼。
冰没化透,他冻得嘴唇发紫,却直挺挺跪着。邻人路过瞧见,叹这后生“孝感天地”,忙找来柴草生火,帮他凿开冰洞,竟真捕到两尾红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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