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子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刺耳。
张彩霞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浑身发抖，指着沈清，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神，像是见了鬼。
沈清依旧维持着靠在墙上的虚弱姿势，甚至微微蹙起了眉，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到了。她看着地上摔碎的碟子，轻声说：“娘，您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碟子……可惜了。”
她语气里的无辜和关切，与张彩霞的惊骇形成鲜明对比。
“你……你……”张彩霞胸口剧烈起伏，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沈清眨了眨眼，眼神纯净又带着一丝刚醒来的迷茫：“我知道什么？我就是做了个梦啊……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她越是表现得无辜，张彩霞就越是恐惧。这死丫头，绝对是知道了！她在装傻！她在威胁我们！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张彩霞，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柴房，连地上的碎瓷片都顾不上收拾，一路尖叫着跑向正屋：“建国！建国！不好了！出事了！”
沈清听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动静，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缓缓扬起。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是让它生根发芽，直到他们彻底崩溃。
她需要尽快拿到那个账本。光靠言语威慑是不够的，必须有实质性的证据握在手里。
夜色渐浓，柴房里彻底暗了下来。只有一丝微弱的月光从破旧的窗棂缝隙里透进来。
沈清忍着伤口的抽痛和身体的虚弱，开始尝试活动手脚。她必须恢复一定的行动力。原主这身体底子太差，又受了伤，但她前世磨练出的意志力远超常人。
她按照特定的节奏呼吸，缓慢地伸展、弯曲关节，促进血液循环。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后脑的伤口，冷汗浸湿了额发，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正屋里，隐约传来沈建国压抑的怒吼和张彩霞带着哭腔的诉说，间或夹杂着沈大宝不满的嚷嚷。
这个夜晚，沈家注定无人入睡。
而柴房里的沈清，则在黑暗中，默默规划着脱离牢笼的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沈清靠着墙壁假寐，听到正屋有了动静。是沈建国起来了，似乎在院子里烦躁地踱步。
时机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调整出痛苦、虚弱又带着一丝决绝的表情。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着柴房那不算太结实的木门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她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痛呼。
“啊！”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清晨足够清晰。
她计算好了角度，主要是肩膀和手臂受力，避开了头上的伤口，但看上去却像是拼死一搏。
果然，院子里的沈建国被惊动了，脚步声迅速靠近。
“死丫头，你搞什么鬼？！”沈建国一把拉开柴房门，看到沈清蜷缩在门边，捂着肩膀，脸色惨白，泪眼汪汪（其实是疼出来的生理泪水），头发凌乱，看上去凄惨无比。
“爹……”沈清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哭腔，“你们……你们就让我死了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嫁给王屠户，我还不如现在撞死干净！”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余光瞟向院墙外。已经有早起的邻居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看了。
沈建国一愣，没想到沈清会来这么一出。他第一反应是愤怒，想动手，但随即想起昨天张彩霞说的那些话，再看沈清这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毛。
这丫头，以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么撞了一下头，变得这么烈性了？还敢寻死？
“胡闹！说什么混账话！”沈建国压低声音呵斥，想先把门关上。
“我胡闹？”沈清却提高了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哭腔，但足够让院墙外的人听清，“爹！娘！你们把我打成这样，关在柴房，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就为了逼我嫁人！我还是不是你们女儿啊？！”
她刻意模糊了“养女”的身份，直接点出“打成这样”、“关柴房”、“逼嫁”，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戳中了这个时代邻里间最敏感的神经——虐待子女，包办婚姻。
院墙外的议论声隐隐传来。
“哎呀，老沈家真把清清打成这样了？”
“昨天就看她头破血流的……”
“逼她嫁王屠户？那个杀猪的？年纪都快能当她爹了！”
“真是造孽啊……”
沈建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最好面子，什么时候被这么多人指着脊梁骨议论过？
“你……你闭嘴！”他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就想把沈清拖回柴房。
沈清却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缩去，同时用更大的声音哭喊：“别打我！爹！别打我！我嫁！我嫁还不行吗？！等我死了，你们把我的尸首抬去给王家！”
她这一缩一喊，坐实了沈建国要动手打人，更是点明了自己宁死不从的刚烈。
“沈建国！你干什么呢！”一个看不下去的大婶终于忍不住，在院墙外喊了一嗓子，“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打孩子呢！你看清清都成什么样了！”
“就是！大清早的，把孩子逼成这样！”
舆论瞬间倒向了沈清这边。
沈建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他看着蜷缩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的沈清，又看看院外围观指点的邻居，只觉得一股邪火憋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张彩霞也闻声跑了出来，看到这场面，脸都白了，想去拉沈建国，又想去堵邻居的嘴，手忙脚乱。
沈清低下头，借着散落的头发遮掩住眼底的冷光。
碰瓷？道德绑架？利用舆论？
不好意思，玩这一套，她是祖师奶级别的。
这才只是开胃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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