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奶奶一行后,北京的秋意更浓了。百草厅的门板依旧紧闭,只有偶尔掀开的缝隙里,能看到护院警惕的眼神。白颖宇每日除了巡查防卫、清点物资,便是坐在灯下,琢磨着给西安的二奶奶写封信。
铺开信纸,笔尖悬在墨上,他却迟迟未落。有些话,需得说得既透彻,又隐晦,既不能显得自己未卜先知,又要点醒二奶奶抓住机遇。
思忖良久,他终于落笔,字迹沉稳有力:
“二嫂亲启:
自别后,京中虽仍动荡,幸得上下齐心,宅中尚安,勿念。
闻西去一路艰辛,想来车马劳顿,母亲与孩子们恐难适应,还望二嫂多费心照拂。
今有一事,思量再三,仍觉应告知二嫂。老佛爷西狩,仓促之间,境况必不似宫中从容,此乃人之常情。然以老佛爷之威,及大清根基未绝,待乱局稍定,重返京城是必然之事。
乱世之中,机遇与风险并存。二嫂携家人赴西安,看似避祸,实则亦是机缘。老佛爷在外,身边需人效力,亦需忠心之人环绕。白家世代为皇家供药,这份情分尚在。若能在西安寻得机会,为老佛爷分忧,哪怕只是送上些合用的药材、解些燃眉之急,这份心意,老佛爷必能记在心上。
莫看眼下洋兵势大,终究是外客。待朝廷归位,京城复原,今日在西安结下的善缘,来日必能化为百草厅的护佑,甚至是更长远的福泽。此非投机,乃是顺势而为——白家要立住脚跟,既需守得住家业,更需看得清风向。
景琦在此一切安好,虽偶有跳脱,却已懂得担当,二嫂不必挂怀。我会看好他,也看好咱们的家。
盼二嫂一行平安,静待佳音。
弟 颖宇 顿首”
写完信,他通读一遍,觉得该说的都已点到,既分析了局势,又给出了方向,不至于显得突兀。将信纸仔细折好,装入信封,他唤来最可靠的一个伙计:“这封信,务必想办法送到西安二奶奶手上,路上小心,莫让旁人拆看。”
伙计接过信,郑重应下:“三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到。”
看着伙计消失在街角的身影,白颖宇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他知道,这封信或许会改变白家的轨迹。前世剧情里,二奶奶正是在庚子国难后,借着为西逃的老佛爷供药的机会,彻底稳固了在白家的地位,也让百草厅攀上了更高的枝头。
如今他点破这层关节,并非要取巧钻营,而是乱世之中,白家要想不被风浪吞没,光靠守是不够的,必须主动抓住能让家族立足的“势”。老佛爷便是那最大的“势”,攀附并非贬义,而是在规矩之内,为家族谋一个安稳的未来。
“三叔,写什么呢这么认真?”白景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奇地探头。
“给你娘写信。”白颖宇将信封好,“让她在西安那边,多留意些机会。”
白景琦似懂非懂:“机会?什么机会?”
“能让白家更稳当的机会。”白颖宇拍了拍他的头,“你还小,慢慢就懂了。去看看黄春那边,别让她受了委屈。”
提到黄春,白景琦的脸微微一红,应了声“知道了”,转身跑开了。
白颖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大宅门里的孩子,终究要在风雨里慢慢长大。而他,能做的,便是为他们,也为这个家,多铺一条路,多撑一片天。
窗外的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落下,像是在为这乱世里的谋划,轻轻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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