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左臂上留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肩头延伸到肘部,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爬在黝黑的皮肤上。
那是三年前,魏严的旧部不甘心他戴罪立功,派刺客前来暗杀。
当时一支淬了毒的羽箭直奔魏严的后心,箭簇泛着幽蓝的光,带着致命的寒意。
陆纤纤想也没想便挥剑格挡,箭簇擦着剑身划过,锋利的箭头在她左臂上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衣袖,那温热的触感与粘稠的质地,让她瞬间想起了陆府灭门时的血海。
她当场昏死过去,醒来时,伤口已经被包扎好,魏严守在床边,脸色凝重得像天边的乌云。
军医说,再偏一寸,便伤及筋骨,这只胳膊就废了。至今阴雨天,伤口还会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她,这场赎罪与守护,从来都不是轻易的事,每一份安宁都沾着血与泪的代价。
有次敌军夜袭,数万骑兵踏破夜色,马蹄声震得大地发颤,像是惊雷在地表滚动,喊杀声震彻山谷,刺破了边关的寂静。
陆纤纤与魏严背靠背作战,她的清玄剑在敌军中翻飞,剑气劈开风沙,也劈开敌军的阵型,每一剑都带着决绝的力量,带着对百姓的守护,带着对逝者的告慰。
混乱中,一名敌将挥着大刀砍向她的脖颈,刀锋带着呼啸的风声,裹挟着死亡的气息,眼看就要落下,魏严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左臂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刀。
“噗嗤”一声,刀锋入骨的声响刺耳至极,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战甲,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淌,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剑刺穿了敌将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顺着皱纹往下淌,他却笑着对陆纤纤说:“当年欠你父亲一条命,现在还一条胳膊,不够。往后,我这条老命,就留在这里,守着这三关,守着你父亲想守的天下。”
那一刻,陆纤纤看着他流血的手臂,看着他脸上的血污与坚定,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真诚,心中积压多年的恨意竟淡了几分,像被风沙慢慢掩埋的脚印,只剩下并肩作战的默契与沉重——他们是仇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又因大义,成了最特殊的战友,在边关的风沙中,共同守护着一片土地的安宁。
他们也有过剑拔弩张的对峙。
五年时,魏严偷偷放走了一名当年参与陷害陆承业的旧部。
那人名叫张彪,是当年太师府的护卫统领,亲手参与了陆府灭门,手上沾着她亲人的血。
陆纤纤当场撞破时,张彪已经快跑出军营,马蹄扬起的沙尘遮住了半边天。
她提着剑追上去,清玄剑的寒光划破风沙,将人拦下,押回营帐时,魏严正坐在案前,看着边关的地图,神色复杂,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营帐里,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帐篷上忽大忽小,带着诡异的张力,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陆纤纤握着清玄剑,剑尖直指魏严的胸口,距离他的心脏不过三寸,声音冰冷得像边关的寒雪,没有一丝温度:“你答应过我,戴罪立功,为何要放走罪人?张彪手上沾着我陆府满门的血,你凭什么放他走?”
魏严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神,良久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像是苍老了十岁:“他家中尚有八十老母和幼童,老母卧病在床,幼童嗷嗷待哺,若是杀了他,一家就断了生路......”
“你有何资格谈情分?”陆纤纤打断他,眼中的决绝如寒刃,带着刺骨的恨意,像冰锥一样扎向魏严。
“当年你陷害我陆府、血洗清玄山时,怎没想过那些无辜之人?我父亲忠心耿耿,却被你污蔑通敌;清玄山弟子与世无争,却被你一把火烧死!他们的家人,难道就没有老母幼童?他们的生路,就该被你斩断吗!”
魏严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与挣扎,他看着陆纤纤眼中未灭的恨意,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剑身上闪烁的寒光,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对帐外喊道:“来人,将张彪押入大牢,待战事平息,交由朝廷发落!”
他看向陆纤纤,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愧疚:“纤纤丫头,我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往后,我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从那以后,他果然再无二话,一门心思扑在边关防务上,甚至比年轻时还要勤勉,像是在用余生的每一刻,偿还当年的罪孽。
十年后的深秋,边关已经安稳了许多,敌军再也不敢轻易来犯,三关之内,流民渐渐安居,有了炊烟,有了笑语,田埂上长出了庄稼,村落里响起了鸡鸣犬吠,一派安宁祥和。可魏严却油尽灯枯,常年的征战与内心的愧疚,像两把钝刀,慢慢掏空了他的身体。
弥留之际,他躺在简陋的军帐里,身下是铺着干草的木板床,盖着一床打了补丁的旧棉被,那棉被上还沾着风沙的气息,是他十年边关岁月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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