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五日,建康城笼罩在湿冷的寒意中。梁国副使周舍刚抵达城门,早已等候在此的朱异便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
“周贤弟,一路辛苦!陛下正在同泰寺,命我在此等候,一见你回来,立刻引见!” 朱异压低声音,不容分说便拉着周舍的衣袖,径直往同泰寺方向走去。
周舍心中明了,此事关系重大,他点了点头,连家门都未入,便随着朱异径直赶往同泰寺。
同泰寺禅房内,檀香依旧,但气氛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周舍恭敬地行礼后,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汉王刘璟的条件原原本本地道出:“启禀陛下,汉王言道,两国罢兵休战,重续和约,其条件……唯有一条。”他顿了顿,清晰而缓慢地说道,“交出侯景首级。只要侯景人头送至,汉军即刻罢兵,并与我大梁缔结三年和约,互不侵犯。”
萧衍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捻动佛珠的手指也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极为意外的神色。“只要侯景的人头?”他喃喃重复了一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预想过汉国会索要巨额财帛,或者逼迫他割让边境城池,却万万没想到,条件竟如此“简单”,目标如此明确!这甚至比之前齐国提出的、将侯景及其部众全部引渡回去的条件,听起来还要“容易”一些。
然而,短暂的错愕之后,萧衍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又浮现出深深的犹豫和为难。他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纠结:“唉……那侯景,自南渡归附以来,虽偶有桀骜,却也还算安分守己,并未有何明显的过错。前番北伐,他带去两万人马,折损殆尽,仅余三千骑逃回,却依旧来投奔于朕,可见其……其人乃忠义之士?如今,若朕无缘无故,仅因汉国一言,便斩杀来投之将,这……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朕?史笔如铁,后世又将如何评说朕之德行?”
他最在意的,始终是自己“菩萨皇帝”的仁德名声。
沉吟半晌,萧衍挥了挥手,对周舍道:“周卿一路劳顿,先下去歇息吧。此事……容朕与朱侍中再仔细商议。”
周舍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自己该听的,躬身行礼,默默退出了禅房。
禅房内只剩下萧衍与朱异二人。萧衍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宠臣,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抉择的艰难:“朱异啊,如今这形势……汉国与齐国,都想要侯景的性命。两国开出的条件,看似汉国的更容易办到。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决断才是?”
朱异此刻心中其实也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之前想去找自己的好友、绣衣卫指挥使张历探探汉国的真实意图和底线,却发现张历早已不在建康,去向不明。失去了这个重要的消息来源,朱异对汉国的态度也有些拿捏不准。但他转念一想,汉国既然明确提出了这个条件,想必侯景的人头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自己既然已经和汉国交好,不如就顺水推舟,助汉国达成所愿,也算了结这桩因果。
想到这里,朱异定了定神,上前一步,躬身分析道:“陛下,臣以为,当与汉国议和为上策。原因有二。”
“其一,梁齐结盟,共抗汉国,此乃远虑,且齐国情势未明,高洋(高澄已死的消息已经传回)能否稳住局面尚属未知。而与汉国议和,解除当下兵锋之威胁,乃是迫在眉睫的近忧!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况且,汉国的条件远比齐国优厚!汉国只要侯景一人之首级,易于操作。而齐国却要侯景及其麾下三千将士全部送还,试问,押送三千心存怨望、骁勇善战的降卒北渡,需要动用多少舟船?派遣多少官兵看守?途中若生变故,又当如何?风险巨大!反之,若诛杀侯景,其麾下三千精骑群龙无首,陛下正可顺势将其收编,纳入我大梁军中,岂非一举两得,化害为利?”
萧衍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朱异这番分析,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尤其是收编三千骑兵这一点,让他颇为心动。相比于麻烦重重地送还降卒,杀掉一个侯景,确实显得“划算”得多。
朱异见萧衍意动,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其二,陛下需明辨亲疏。那北齐,乃是塞外鲜卑胡虏所建之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我汉国,虽与陛下分治南北,然终究同文同种,血脉相连,如同兄弟阋墙。如今弟弟(指汉国)一时气愤,兄长(指梁国)送上一点‘礼物’(指侯景人头)安抚一下,使其罢兵言和,保全兄弟情谊,岂不是顺理成章、合乎情理之事吗?此乃家事,非国战也!”
朱异这个“兄弟阋墙”、“家事”的比喻,可谓极其刁钻贴切,瞬间将一场可能涉及国土、尊严的外交谈判,轻描淡写地转化为了“兄长管教弟弟”的家庭内部矛盾。这极大地满足了萧衍身为“大家长”的虚荣心,以及他潜意识里仍视自己为华夏正朔、视北方政权为藩属的优越感。
萧衍听得心花怒放,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连连点头:“爱卿所言,深得朕心!深得朕心啊!如此看来,与汉国议和,诛杀侯景,确是上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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