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婉搀扶着玉明照缓缓步入死牢时,天边尚无半缕曙光,整片天地仍被深沉的夜色笼罩,宛如浓墨泼洒,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头顶的苍穹漆黑如渊,连星月都隐匿了踪迹,唯有廊道两侧残烛摇曳,投下斑驳而微弱的光影。脚下的青石板浸透了寒露,湿滑冰冷,每踏出一步,鞋底与石面摩擦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在这幽深逼仄的通道中不断回荡、碰撞,仿佛来自地底的呜咽,又似无数含冤魂灵在暗处低语,诉说着生前未尽的冤屈。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混杂着铁锈与陈年血渍的味道,令人喉头发紧。前方那扇厚重的铁门静静矗立,锁链横挂,冷光森然。忽然,“咔哒”一声脆响撕裂寂静,铁锁应声而开——那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利刃划过铜盘,猝不及防地扎进耳膜,惊得人心尖一颤,仿佛连周遭的阴冷都随之骤然收紧。门扉缓缓开启,一股更深的寒意扑面而来,仿佛通往的不只是牢狱,而是幽冥之门,静候着活人踏入。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手臂更紧地搭在自己肩上,用尽力气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又似陷进泥沼,每挪动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气力。身子几乎全靠她撑着,若不是她咬牙挺住,他早已瘫倒在地。
两人缓缓走到最里面那间牢房前停下。这里的环境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草席铺得整齐,角落还放着一碗清水,水面上浮着些许尘灰,却仍是这片黑暗中唯一干净的存在。或许是看在她是皇室长公主的身份上,狱卒才稍稍留了些体面。看守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退到外廊,铁门轰然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命运的闸门终于落下。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玉沁婉轻轻扶着他坐下。他坐得极不自然,脊背僵硬地倚靠着冰冷的石墙,头垂得很低,额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干裂的唇。他的呼吸断断续续,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蹲在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憔悴的脸庞上,心口猛地一缩。那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曾意气风发、执剑问鼎的皇子,如今却被囚于暗室,形销骨立,宛如枯木。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将他散乱的黑发拨到耳后,动作缓慢而熟悉,就像小时候那样——那时他在宫苑练剑跌倒,她也是这样为他理好鬓角,笑着递上帕子。
可如今,她的笑再也挤不出来。
“你听我说。”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刀刻入石,一字一句砸进这凝滞的空气里,“我冒险进来看你,不是为了救你逃命。”
他眼皮微微一颤,却没有抬头,仿佛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已耗尽力气。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继续道:“是因为……你不该死得这么糊涂。你争了一辈子,拼尽一切要坐上那个位置,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之流血牺牲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悄然刺破了他麻木的外壳。他缓缓抬起眼,目光浑浊而迷茫,像是刚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中挣扎醒来,眼中布满血丝,写满了疲惫与不解。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碎屑。
玉沁婉直视着他,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却没有让泪水落下。她知道此刻不能软弱,她必须把真相说得足够清楚,哪怕会撕裂他的世界。
“你是齐妃的儿子。”她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但先皇……从来都不是你的父亲。”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牢房陷入一片死寂。连远处墙角滴落的水珠声都仿佛停止了跳动,时间像是被冻结,连风都不敢吹进来。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玉明照怔住了,瞳孔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锤。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崩塌——那是他一生信念的根基,是他所有奋斗的理由,是他对权力、对尊严、对身份的所有执念。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那些都不是真的。
他的手慢慢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可那清醒带来的,却是更深的荒诞与空洞。他望着眼前这个自幼相伴的姐姐,忽然觉得她陌生得可怕。她的眼神太坚定,太冷静,不像在说谎,反而像背负了一个太久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玉沁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有泪光闪动,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
“因为母妃临终前,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说,对不起你,没能护你周全;也对不起我,让我背负这个秘密活了这么多年。”
风吹不进这里,可她却感到彻骨的寒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再也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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